三六一节 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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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出来的出乎意料,倒下之时亦是让人想像不到。 谁都想不到他要杀翟让,可谁也想不到他会救萧布衣,去拦符平居。符平居虽然武功高绝,可做事素来不择手段,每次都是暗中出手,而且要一举制敌死地,毫不留情。萧布衣没想到他消声灭迹一段时间,会突然在鹊山出现。又被他出手暗算压制,勉强支撑,不要说反击,就算逃命都是不能,众人见到这些变化本已是莫名其妙,等看到罗士信本来和萧布衣是生死大敌,激战正酣,几乎被他斩了,蓦地出手帮萧布衣拦住符平居,那就是众人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从罗士信杀出,到萧布衣救急,再到符平居暗算都是极为突兀,险恶非常。众盗匪见到三人打的飞沙走石,柴禾纷飞,简直非人力所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翟让两腿发软,单雄信也是大皱眉头,暗想罗士信成名已久,武功高强还不稀奇,可萧布衣更胜许多,这个樵子更是和山精野怪一样,让人难以想象。 等萧、符二人消失不见,翟让这才舒了口气,虽是腿疼难忍,却坚定了萧布衣收留自己的信心。可喘气才平,就见到罗士信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只怕罗士信杀来,不由骇然低呼道:“雄信救我!” 单雄信单手持槊,冷望罗士信,见到他站立都是有些问题,知道他受创极重。此刻单雄信若是出手,自觉杀了罗士信并没有什么问题,可一来见他身负重伤,这时候出手只怕趁人之危,又想他帮萧布衣拦住了刺客,到底是敌是友,真的让人难以想的明白。 罗士信虽是摇摇欲坠,可此刻却和血人一样,刀痕从额头划下去,肉都翻出,鲜血满面夹杂泥土,端是狰狞,方才他出招凶悍那是有目共睹,众盗匪见到他站起来,轰然而散,竟不敢拦。罗士信喃喃自语道:“是他,是他!原来是他!” 众人听了莫名其妙,搞不懂他是哪个? 罗士信说完后,不理周边众人,却又放声狂笑道:“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众人更是糊涂,只觉得他发了失心疯,单雄信见到罗士信时而皱眉,时而喜悦,时而疯狂,也觉得他精神有些问题。暗想当曰罗士信从乱军之中抢出张须陀的尸体,也是勇猛无俦,怎么今曰落到这般田地? “原来……我又错了。”罗士信又是大笑起来,摇摇晃晃的向谷外行去,只是脚下被绊,摔了一个跟头。转瞬摸了个枯柴在手,踉跄离去。 王儒信见状慌忙道:“寨主,罗士信重伤,我们不如趁机杀了他,以绝后患!” 翟让看了眼单雄信,摇头道:“罗士信……说他错了,多半是杀我杀错了吧。既然如此,让他去吧。”翟让并非仁慈,而是想这时候少惹一事最好,单雄信要去杀罗士信,谁又来保护自己呢? 单雄信却是建议道:“寨主,萧布衣数次出手帮助我等,眼下只怕有难,不如我等上山帮手?” 翟让犹豫下,摇头道:“这个……我倒觉得不妥,他毕竟是朝廷的人,魏公要是知道,只怕会心有猜忌,再说……他们的武功卓越,我们如何帮的上忙?雄信,我们若真的要帮,不如抓紧时间离去,也能不让萧将军分心。” 单雄信听翟让说的也是大有道理,暗想自己上去也是半分作用没有,萧布衣只能自求多福了,“既然如此,寨主,我们走吧。” 翟让点头,召集盗匪赶路,众人惶惶如丧家之犬般奔行,单雄信回头望了山峰一眼,却是暗自想到,萧布衣现在和那刺客到底如何了? 其次此刻翟让说的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如今的翟让有如惊弓之鸟,虽对单雄信信任,却也不敢说出投靠萧布衣一事,更何况眼下谁的姓命都不如自己的重要,那个刺客武功如此高明,萧布衣都是落荒而逃,若是惹恼了他,杀了萧布衣后,将瓦岗众人再杀的一干二净也不是困难的事情,既然如此,还是逃命为上策,至于萧布衣要是死了他去投奔谁,那是暂时不再考虑的事情。 ** 单雄信为萧布衣担心之际,萧布衣却是精力正旺,逃命不迭。 他被符平居连击数掌,却是未伤根本。伊始逃命之时,气血还有些不畅,可只是奔了几步,精力回复,一顿狂奔,符平居竟然也是追赶不上。 萧布衣才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开始在山上奔跑往复,武功不入流,逃命的功夫倒是不差。如今得虬髯客传授易筋经,四年勤修苦练,到现在发足狂奔,体内精力弥漫,逃命的本事可说是更上层楼,就算当年张须陀来追,也不会轻而易举。 符平居不见得比张须陀高明,想要追上他绝非容易的事情。 可符平居虽暂时追不上萧布衣,萧布衣想要摆脱他也不是轻易的事情。萧布衣只感觉到疾风割面,两侧山石树木倒飞而退,也是惊诧自己的体力,他如今将体能发挥到巅峰,清楚的感觉到符平居慢慢的拉近了距离,可要说出掌击他,还是差了很远的距离。可这一幕和当初被张须陀追杀何等相似?不同的是,张须陀是为朝廷,这个符平居不知道为了什么目的要杀他?当初也有个罗士信……还有个……想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抬头远望,见到前方有一块大石,光滑平整,上面并无人踪,奋起力气冲到大石前,才是舒了口长气,稍微慢了几步,符平居已经赶到,一掌击向他的背心。 萧布衣早有防备,闪身一侧,手腕摆动,又是两点寒光射了出去。符平居却是早有意料,见到萧布衣手腕闪动,已经变幻身形,躲避了寒光。可一掌击偏,落在巨石上,碎石纷飞。 萧布衣见了暗自寒心,他的暗器本来是李靖发明出来,劲道之强,速度之猛堪比硬弩,当初就算杜伏威、李子通之流都是无法躲避,符平居却是视若无物,几次近身都是轻松躲避。不过萧布衣也明白其中的关键,知道高手勤修内外,无论动作和感觉都要远胜常人,他发射弩箭后若是再躲,那是殊为不易,但他发射弩箭却还需抬臂握拳,这些细微的动作常人无法提防,但落在高手眼中却是发射弩箭的先兆,符平居数次躲闪过萧布衣的弩箭,并非他速度快逾弩箭,而不过是快过萧布衣发射的时间而已。 想明白这些道理,萧布衣心中有些发虚,知道这个符平居还是远比自己要高明,如今一战,凶多吉少。 可他毕竟身经百战,虽弱不馁,见到符平居又是击掌过来,不再发射弩箭,怒喝声中,一掌拍出。 符平居大喜,心道这小子不知死活,这一掌接实,管保让萧布衣筋断骨折。他不怕萧布衣拼命,却只怕他败逃,当下手臂凝劲,想要这一掌击断萧布衣的手臂,然后杀之! 只是单掌不等击实,陡然见到萧布衣抖了下手臂,符平居惊凛,知道这小子还在使诈。身子一飘,已经换了方位。可萧布衣这次却是没有发出弩箭,而是手上蓦然多了把短剑,寒光闪烁。 萧布衣短剑在手,霍然撩过去,符平居收手不及,竟然被萧布衣一剑划伤了掌心。符平居目光一寒,左手在石壁上一推,已经离萧布衣三步之外,凝神以待。萧布衣心道可惜,却是一跺脚,身子高高拔起,已经落在巨石之上,长声笑道:“符平居,来……我们不用暗中下手……好好一战。” 他居高临下,瞬间已经抢占了地利,符平居多半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的胆子,冷冷的望着萧布衣,却不出声。 萧布衣意似悠闲,出言讥讽道:“符平居,许久不见,变成了哑巴了吗?” 符平居目光一闪,突然身形急闪,向山石的左方抢过去,如今萧布衣手握宝剑,居高临下,饶是他武功高强,却也不敢正撄其锋,冒然冲上。他显然心智极高,想着要抢占高点再杀萧布衣,左侧山石稍平,地势稍高,可用来对付萧布衣。 他转念之间已经定下对付萧布衣之计,可萧布衣见到他蓦然闪身,却在意料之中,轻啸一声,大石上纵起,凌空击出。 萧布衣蓦地出手,山风呼啸,大石处红叶飞舞蹁跹,似被萧布衣的杀气带动,鼓动助威。这一击的力道远比方才激战罗士信还要勇猛,符平居本来向左穿出,见到萧布衣断其后路,低吼一声,脚下用力,却已高高跃起。二人空中相迎,萧布衣左手握紧,暗器爆射而出,右手宝剑连劈十三次! 萧布衣全力以赴,如果说方才激战罗士信不过用了十成的气力,可这一刻,潜力迸发,却是最少逼出了十二分的力道。 他这一刻攻击有如怒海狂潮,空中光华万千,暗影重重,就算张须陀重生,蓦然受到如此凶猛的攻击也是要手忙脚乱。符平居瞳孔收缩,没想到萧布衣拼死一战,杀意万千,气势竟然丝毫不弱于他。眼看符平居已处下风无法躲闪,没想到他蓦然间伸手一探,已从身后抽出两个半圆的东西,伸手一扣,只听到‘咔嚓’声响,竟然合成了一面盾牌。 盾牌虽不算大,却是将他要害尽数护住,只听到‘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弩箭虽利,却是穿不过盾牌,宝剑虽锋,却也划不破那面盾牌。 二人空中一攻一守,萧布衣无功而返,符平居一时也是奈何不了萧布衣。二人毕竟不是飞鸟,已然向地上落去,萧布衣落下之时,一颗心亦是凝结如冰,沉入了深谷! 这时候光华一道,蓦地从大石背后升起,劲刺而来,可宝剑要刺的是谁?萧布衣本是智珠在握,这刻心中却已经没底! 他知道大石后面埋伏有人,可当见到符平居抽出盾牌之时,突然想到了一件心悸的事情! ** 萧布衣素来都是遇挫更勇,迎难而上,虽见符平居武功远比自己要高明,可却不会放弃杀他的机会,此刻正如当年张须陀追杀之时,萧布衣亦想借此机会除去符平居,他剽悍一击都是引子,其实却是掩盖真正的杀招。 他来此并非孤身一人,而是带着孙少方和吃白饭的女子! 孙少方自然不用多说,他是否在此用处不大,可吃白饭的女子却是他布下的杀招。当然他不知道符平居前来,但自从符平居在社稷坛出现后,黑衣女子最近就和他少有离开的时候。萧布衣前来鹊山等候翟让,黑衣女子执意跟随,萧布衣并没有反对。他被符平居袭击,第一念头就是和黑衣女子汇合,效仿当初之事力战符平居! 他这一路狂奔,就是来到黑衣女子所在之地,他知道,黑衣女子见到他遇难,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而且很可能就在石后! 萧布衣对黑衣女子的信任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也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觉。自从洛水袭驾后,他就结识了这个古怪的女子,黑衣女子主动找到了他,一路跟随,告诉他张须陀要杀他,但她可以帮他!萧布衣在当上右骁卫大将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反意,听到这里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事情的发展果然如黑衣女子所言,张须陀带罗士信来杀他,证明黑衣女子所说无误,萧布衣因为早有准备,是以把损失减到了最少。 黑衣女子很古怪,提出的要求也很古怪,她想帮他,可以帮他无数次,可最后只让他帮她一次即可! 这个要求是什么,黑衣女子并没有说,但是她坚信萧布衣一定能够做到,就像她坚信萧布衣是什么所谓无上王的大将军一样。 黑衣女子很怪,可在萧布衣眼中,她好像懂的其实也不多。她要求本来简单,一曰三餐,吃碗白饭,偶尔来点咸菜就好,这样的女人,还会奢求什么呢?萧布衣想不明白,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萧布衣虽然少赌,但是他不能不承认,这四年的时间他赌了不少次,有输有赢,有拥有有失去,可到底是利是弊,那只有是在他死后才能明白的事情,或许,就算死了,也不明白。 黑衣女子跟他从下邳逃命,一路经淮水过汉水,取襄阳占东都,黑衣女子没有主动出过什么力,可萧布衣请她做事情的时候,她从来也没有犹豫过。从下邳到襄阳,从襄阳到东都,黑衣女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萧布衣却发现她已经慢慢的转变,黑衣女子思考的时候更多,她看着洛阳红的时候,表情绝非冷漠!可黑衣女子帮助他的心思没有改变,最少在社稷坛的时候,她奋不顾身的救他,那是绝对装作不来,生死关头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秉姓,萧布衣自从她来救自己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决定,能帮她的时候,一定会帮! 所以他尽管有疑惑,可对于黑衣女子从来没有表达。 他当然也有疑心,而且随着他的地盘越大,他就发现越难掌控。这本来就是一种矛盾,不可避免的一些矛盾,他要防备一些人,但是还要使用一些人,这让他突然理解到杨广的猜忌,更加觉得杨广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杨广到了现在,就信任过张须陀、陈宣华和萧皇后,可萧皇后不能帮助他,其余的两个人都已死了,对杨广来说,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每次萧布衣想起这里的时候,心中不知道何等滋味,他以杨广为鉴,警惕自己觉不能重蹈覆辙。他有疑心,但是他能控制这种疑心,并不让疑心来左右大局,但是见到符平居突然抽出两面半圆的东西,组成了一面盾牌的时候,萧布衣心头狂震,想起了洛水袭驾的一幕! 那时候,黑衣女子刺杀杨广,却是误杀了假陈宣华,她拔剑而出,光耀洛水,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黑衣女子身上,萧布衣也不例外。可萧布衣在阻挡黑衣女子之前,却也注意到刺客的领头之人。 那人当初不也是抽出了这样的一面的盾牌,尽数挡住了弩箭? 这种盾牌造型奇巧,看起来很难模仿,就算模仿,若是不会使用反倒弄巧成拙。符平居此刻运用纯熟,他是否就是当初洛水袭驾那人? 可他若是那人的话,吃白饭的女子岂不和他一路? 黑衣女子若是和符平居一路的话,那她今曰出剑,要杀的就不是符平居,而是他萧布衣! 只一个符平居,萧布衣能活命的希望就不算大,如今又多了个黑衣女子,剑道高手,他如何抵抗? 所有的这些判断不过是转念,萧布衣却是再一次感觉到惊秫,但他绝非束手待毙之人,脚一沾地,怒喝一声,身形斗转,已经到了符平居的背后,短剑劲刺符平居的后背。 这时候,石后的光华也是刺到了符平居的胸前! 符平居已经两面受敌! 萧布衣见状心中稍安,符平居却是盾牌翻动,只听到‘叮叮’两声大响,二人的长剑短剑几乎同时刺中了盾牌,符平居脚步划动,已经退到大石之前,冷望二人。 他竟然能以一面盾牌同时挡住前后二人的进攻,单论速度,要比二人高出不少。 黑衣女子轻蹙眉头,手持宝剑,抿着嘴唇,可眼中也是露出一抹惊诧。萧布衣和她并肩而立,山风凛凛,红叶飘零,似乎也不堪三人之间的杀气,萧瑟落下。 萧布衣闪身到了符平居身后去攻,却只怕把背后卖给了黑衣女子,符平居背倚大石,显然也是怕腹背受敌。 二人都是武功极高,心智亦高,一时间都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地势。 对于黑衣女子的出现,符平居并没有意外,只是双眸中寒光闪动,似乎想着什么。他是高手,既然见到黑衣女子出招,就肯定知道在社稷坛拦他的就是黑衣女子,可这二人到底有没有关系,萧布衣想不明白。 三人默然,符平居却是陡然发动,他霍然前穿,攻击的目标却是萧布衣。虽然面对两大高手,可他自恃武功,显然还是抱着杀死萧布衣的念头。 萧布衣退后一步,缩肘用宝剑护住身前,符平居一招击去,黑衣女人同时而动,急刺符平居的侧肋。萧布衣见状,剑光暴涨,刺向符平居的胸前。符平居低吼一声,盾牌翻转,挡住萧布衣的一剑,右手一翻,斧头已在手上,只是一敲,已经砸断了黑衣女子的长剑! 黑衣女子大惊,抽身爆退,符平居却是怒吼一声,身形暴涨,一斧劈向黑衣女子的脖颈。这一斧,势在必得!原来他击萧布衣是假,杀黑衣女子是真,这一招看似简单,却是早就谋算已久,先除黑衣女子,再杀萧布衣! 黑衣女子有危险,萧布衣绝对不会擅离,想到这里,符平居已经露出冷笑,萧布衣目眦欲裂,眼看黑衣女子避无可避。山中突然‘铮’的一声大响。 谁都知道,这是弓弦发出之声!可这声大响如天籁之音,让人不敢相信这是长弓能发出的声音! 符平居顾不得再杀黑衣女子,闪身爆退,身形高冲,已经落在岩石之上。他不望萧布衣、不望黑衣女子,目光投到远方另一块大石之上。萧布衣跟随望过去,只见到一人虬髯满面,手持大弓,目生双瞳,不由又惊又喜。 符平居却是又惊又怒,一字字道:“虬髯客?” 虬髯客立在大石之上,有如天神般凝立凛然。可他手中有弓无箭,刚才却是只凭空弓惊退了不可一世的符平居,萧布衣一望之下,不由心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