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分寸

    当看到蔡育新和杜主任分别端着两个酒杯，笑吟吟地向自己走过来时，叶鸣下意识地想站起来，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县委书记，是这两个人的顶头上司，应该要保持适度的矜持和距离，才不失自己现在的身份。

    于是，他只是挪了挪屁股，仍端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们两人过来。

    杜主任走到叶鸣面前，以立正姿势站好，微微弯下腰，以一种谦恭的语气笑道：“叶鸣同志，实在抱歉：因为今天我们是搞一个小小的周末聚会，来的人比较多，包厢里比较拥挤。而且，来参加聚会的人，你大部分都不认识。所以，刚刚我和蔡育新同志没有邀请你进包厢吃饭。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我和老蔡现在特意出来，很诚挚地敬你一杯酒，祝你在新的地方、新的岗位工作愉快，万事如意！”

    说着，他就将左手那杯酒举到唇边，右手那杯酒向叶鸣递过去。

    叶鸣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淡漠的微笑，瞟了一眼杜主任递过来的那杯酒，摆了摆手说：“杜主任，蔡局长，两位不要客气。我和梁师傅已经吃完饭了，你和蔡局长的心意我领了，酒就别喝了吧！我星期一就要去北山上班，我们将来一起喝酒的机会还多呢，对不对？”

    杜主任和蔡育新听到这几句话，偷偷对望了一眼，心里更加肯定：这个气度从容、不卑不亢的年轻帅哥，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新来的县委书记……

    于是，杜主任进一步试探道：“叶鸣同志，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来北山之前，是不是在省委办秘书二处工作？”

    叶鸣大大方方地点点头，说：“没错，我原来是省委办秘书二处的，受组织重托，到北山县来任县委书记一职。以后，杜主任和蔡局长都是我的同事，希望两位以后多多支持我的工作，共同将北山县管理好、建设好。”

    在说完这番话后，叶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主动向杜主任和蔡育新伸出了手掌。

    本来，以叶鸣那种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的性格，他对杜主任、蔡育新这样的人，是非常反感的，也不想理睬他们。

    但是，在看到他们端着酒杯从包厢里走出来后，他马上想起了一句古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

    像北山县这样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场风气是很糟污的。蔡育新、杜主任等人，在他们管辖的地方和范围内，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自己初来乍到，如果为喝“花酒”的事跟他们撕破脸皮，就很可能会得罪一大帮跟他们有同样恶习的地方和部门一把手，那样的话，以后自己在北山县肯怕寸步难行……

    正因为有了这个念头，他才强忍住对杜主任和蔡育新那种厌恶的感觉，主动站了起来，还向他们伸出了手……

    蔡育新的司机小梁一直在旁边听他们的对话，此刻听叶鸣说他就是新来的县委书记，嘴巴一下子张大了，满脸都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大眼看着叶鸣，就像一个木偶一样……

    而蔡育新和杜主任两人，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听到叶鸣亲口说他就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时，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惊讶和惶恐的表情，见叶鸣主动站起来伸出手掌，两个人几乎同时将手里的酒杯往小桌子上一放，恭恭敬敬地站到叶鸣面前，分别伸出双手，紧紧地抓握住叶鸣的右手，一边热情地摇晃，一边说一些欢迎和恭维的话语……

    “叶书记，今天比较凑巧：田湖乡和东林乡的书记、乡长都在九包厢，您能否到包厢里去接见他们一下？”

    蔡育新在说了一大通恭维话后，小心翼翼地问叶鸣。

    叶鸣很爽快地说：“行啊！我初来乍到，正要你们这些部门负责人鼎力支持我的工作，也需要了解和掌握各方面的情况。今天能够一下子认识这么多乡镇和部门负责人，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运气和好兆头啊，对不对？”

    蔡育新和杜主任见他如此爽快，说出的话又如此平易近人，不由心花怒放，两个人赶紧分开两边站立，给叶鸣让出一条通道，并弯腰向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当走到包厢门口时，蔡育新立即抢先一步，给叶鸣推开包厢门，然后满脸笑容地对里面的人说：“各位，这位是我们北山县新的县委书记叶鸣同志，现在叶书记亲自来接见大家，请各位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叶书记的到来。”

    郭书记、曹书记以及两个乡长，早就站到了门口，做好了欢迎的准备，在听到蔡育新的话后，几个人马上带头鼓掌，本来鸦雀无闻的包厢里，也立马就洋溢着热闹和欢快的气氛……

    蔡育新将叶鸣让到他刚刚坐的位置上坐下后，马上转头对郭小兰说：“老板娘，麻烦你让服务员给叶书记拿一套新的碗筷过来，将桌子上这些剩菜全部撤下去，另外上一桌菜。”

    叶鸣见桌子上的菜还只吃了一小半，很多菜甚至还没有人动筷子，忙摇手制止蔡育新：“蔡局长，这一桌菜基本没动，没必要再去弄什么菜了吧，那样太浪费了。”

    蔡育新怕自己给叶鸣留下一个奢侈浪费的印象，便没有再坚持要换菜，赶紧端起一个分酒器，亲自倒满酒，然后恭恭敬敬地将分酒器摆在叶鸣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叶书记，您的酒在这里，等下我们都想敬您一杯酒。您量力而行，能喝的话，我们会感到万分荣幸；不能喝的话，您随意就行。”

    叶鸣知道自己必须给蔡育新和在座的官员面子，但这个面子又不能给得太足，必须要有分寸，便点点头说：“行，我可以喝一点。不过，我有言在先：各位敬我的酒，我一定喝下，但我不能一一回敬，只能统一敬大家一杯，你们可不能说我端架子啊！”

    蔡育新和杜主任等人见他愿意喝酒，不由大喜，忙不迭地应道：“哪里哪里！叶书记能够统一敬我们一杯酒，就是给了我们极大的面子了，哪里还敢说您端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