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宿命
在天谕城的市民们或憎恨、或厌恶、或恐惧、或愤怒、或安心的目光中，以楚楠为首，二十三个商会一千多人组成的庞大队伍在日落前，终于离开了承载着无数防御术式的城门。 .................. 深秋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当首席顾问的专属魔力驱动车停下来时，外面的夜空已经星云遍布。 璀璨的星光闪烁下，让漆黑的夜空变得凄迷起来。 车窗旁，楚楠单手指着下巴，深邃的眸子倒映着被群星环绕着的三轮新月，目光中没有焦距，显然，他的注意力并非在视线所及之处，而是在遥远的，谁都无法想象得到的地方。 真实存在，却虚妄而不可及。 缇娜和芬妮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抱在一起睡着了，胸口平缓的起伏着，同时发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然而，本应跟她们睡在一起的丽薇儿却来到了楚楠身侧，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及他的身体，然而在临近之际，指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往前靠近一丝一毫。 并非魔法盾，也不是什么神奇的力量，楚楠的身体四周，什么防御都没有，很诡异的，丽薇儿的手僵在了半空，最后无力的落了下来。 似是而非的存在，本来就是虚幻的海市蜃楼。 可望而不可及。 丽薇儿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楚楠的侧脸，妩媚的眼眸逐渐失去动人的神采。 直觉，楚楠似乎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的存在，就如同他曾经公示的理念——他是世上唯一一个特别的，至高无上的存在，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用敬畏的目光，远远的遥望他的背影，等待着他的指令，因为那是他们自身命运的唯一形态。 立身与一切之上的存在，理所当热的司掌着这世间的一切，而这样的存在，注定如同圣人一般，存在于世界的每个角落，却无人能够触及。 哪怕他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会展现出看似真实的一面，但是，丽薇儿却还是感受不到多少实感。 她拼命努力着，做好每一件事，不管是他交待过的，还是没交待过的，是他所重视的，还是他并不在意的，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事，她就会不计代价的执行。 所为的，仅仅是回应当初，他似乎只是恰逢其会出现在内心深处不断呼唤着英雄的自己的面前时，早已在由父亲的虚伪、恋人的背叛、以及那些被名为政治的大手抓捏出来的虚伪之物所组成的现实中，变得冰冷的内心再度涌现出的悸动。 她想成为他所需要的人，无论是哪种需要都无所谓，只要，可以稍微靠近，稍微缩短彼此间的距离，不再像现在这样，明明生活在一起，却完全感受不到彼此应有的氛围。 “至尊大人，您睡了吗？”车厢外，响起费尔曼沉闷的声音。 黑色的眼眸闪过一抹清冷的光芒，楚楠的脸上，逐渐恢复了神采，丽薇儿低下头，退到一旁。 “有事么？” 没有离开车厢的打算，楚楠就这么淡漠的回应着。 “关于行程和最优路线的选择事宜......” “费尔曼。”话还没说完，费尔曼便被楚楠毫无客气的打断了，“你是不是以为我闲到什么事情都要去管的地步了？” “非常抱歉，至尊大人。” 一听到楚楠言语中的不满，费尔曼赶紧赔礼道歉，他知道，不管是否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引起楚楠的不满就是错误的，而楚楠那仅仅是存在于语言中的威压，便使得他的胖脸在冷冽的夜晚不断渗出细汗。 “记住。” 淡漠的声音再度响起，费尔曼不敢怠慢，几乎是竖起耳朵倾听着，似是要把楚楠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灵魂深处一般。 “芬妮是我的意志最直接的体现，她所传达的每一个指令，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必须服从，否则，就是违抗我的意志，大小事务，皆由她负责，所以，你们要是有要事相商，直接去找芬妮，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至尊大人，贸然过来打扰您真是万分抱歉。” “嗯。” 楚楠闷声应了一声，“下去吧。” “好的，愿您今天的夜晚一如既往的美好。” 哒哒哒...... 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费尔曼肥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即便身处上千人组成的队伍中，楚楠的专属魔力驱动车方圆百米范围内还是静悄悄的，除了两顶泛着微光的帐篷以外，一个人都没有，也听不到什么喧哗声，只有搭建张牌或者搬运东西时不可避免发出的轻微声响。 跟至尊同行，气氛是无比压抑的。 不过，即便如此，也比跟佣兵或者冒险者同行要好得多。 后者，旅行的路途上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谁都不知道这趟旅途的终点是否等同于自己的人身终点；而前者，虽然氛围很压抑，但是同行者却不必担心担心自己的安全。 因为，那个与剑姬一战成名、传闻能够跟剑姬正面抗衡的绝世强者，此时就在整个队伍唯一一辆魔力驱动车内。 有一个能跟剑姬比肩的存在在行伍内，就算整个队伍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少有的几个魔法使最强的也不过魔导士实力，他们也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也正因如此，魔力驱动车的四周，才会一个守卫都没有。 打发走费尔曼后，楚楠的注意力终于从窗外收了回来，他转过头，顿时看到跪坐在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的丽薇儿。 “没什么想问的么？” 很突兀的问题，但却理所当然。 丽薇儿摇了摇头，绑成三股辫的金色秀发前端刘海轻轻摆动间，沉静的声音缓缓从朱唇中传出： “对于跟我的本职工作无关的问题，我不感兴趣。” “真是毫无人情味的回答啊。”楚楠微微一笑，与众不同的眼眸中，透着欣赏之意，“不过，你的回答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也是我想要听到的。”?“是吗...” “嗯。” 楚楠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所以我才会将内务交给你处理，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我很满意。” 听到这话，丽薇儿的眼皮动了动，胸口起伏的幅度稍微变大了一些。 原来，他的目光也曾落在我身上吗？ 平复下心情后，丽薇儿抬起头，脸上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能让您满意，是身为仆人的我的荣幸。” “呵...”楚楠摇了摇头，很是随意的道，“你平时跟芬妮她们相处也这么严肃么？” “......” 丽薇儿无言的看着楚楠，没有回答。 见状，楚楠不由得耸了耸肩，而后理解般的道，“也对，总要有人充当这个角色的，不然，要是你们全都像芬妮那样没大没小的，迟早会出问题的呢。” 闻言，丽薇儿的眼神陡然闪过一抹异彩。 “虽然很无聊，但是，难得有人能像这样跟我说说话呢，唔...这种感觉，怎么说呢，稍微有点新鲜啊。” 这种感觉，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楚楠很清楚，到了苍云城后，他的注意力全都要集中在北境的所有事务上，无论是蛮族入侵、无处不在的深渊裂缝的威胁，还是建设能够创造并维持他以一州之地、鲸吞天下的战力的经济体，亦或者是枢机的研发，都不是能够随手解决的小事。 背后背负着如山般沉重的公务，莫说是闲谈，光是正常作息的时间都成了奢侈品。 也只有中枢政体与各种利益团体互相交错的现状彻底尘埃落定，北境的公务还未送到桌前的现在，他才有能跟女仆们稍微闲聊一下的闲暇。 楚楠的声音很轻，然而丽薇儿却感受到了阵阵孤寂感，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受到这种感觉。 作为至尊，在众生面前，他自然要站在无人可以触及制高点，这就意味着，无论好的、坏的、喜欢的、厌恶的，林林总总，所有他能够感受到的一切，都只能自己体会，没有人可以站在他身旁，帮他分担，与他共享。 她很清楚，这是要得到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所要付出的代价。 她不理解为什么男人总是对权势有着哪怕抛弃一切也要贯彻始终的执念，父亲如此，兄长如此，明明那么与众不同、却唯独在权势面前平庸至极的楚楠亦是如此。 虽然不理解，但是楚楠既然毫无疑问的选择了这条道路，她便会想尽一切办法，以一个适当的角色，适时的在合适的场合，在那条路上占据一席之地。 所以，她虽然能够感受到，却不会说出任何安慰的话。 她并不指望能跟改变楚楠的野心，也不想动摇他的意志，哪怕他的野心在自己眼里远比一般男人庸俗，庸俗到难以实现。 哈啊...... 楚楠突然伸了个懒腰，放下来时，丽薇儿很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疲惫之色。 “您累了么？” “有点吧。” “那我给您铺床吧。” “好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丽薇儿站起身，从一旁的小柜子里取出由云棉编制而成、只有王公贵族才有资格享用的幻锦，抱着走进后车厢，放在云梦创上，熟练的铺着床。 楚楠靠在墙边，目光再次看向窗外，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人性的归处，必要的港湾...么？呵...没想到，我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本质，看来那家伙就算再怎么强大，内心深处也依旧残留着身为一个人类的软弱呢。 夜色渐浓，一如楚楠此时的醉意一般。 ...... “给。” 距离魔力驱动车不远处的火堆前，娜米妮将手中盛放着食物的精美玉篓递给纳尔，纳尔道了声谢，然后接了过来，放在地上，然后从里面端出两碟令人食指大动的小菜。 从未见过的色泽，难以抗拒的香味，让围坐在火堆的众人有种如痴如醉的感觉。 杰西斯和佩林以及奇诺围了过去，将里面的菜全部端了出来，放在铺着小毯子的地上。 咕咚！ 四个接受过严格的王室教育的王子毫无形象的咽了口唾沫，看着面前从未见过的菜式，诱人至极的香味不断牵动着他们的味蕾，使得他们的口腔不断分泌出唾液，要是不咽下去，恐怕早就从嘴角溢出来了。 嘴角流着哈喇子，可比咽唾沫丢脸多了，要是让负责教导他们宫廷礼仪的司仪知道他们现在的蠢样，肯定会从棺材里蹦出来吧。 “娜...娜米妮小姐，这些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见他们一副猪哥样，娜米妮顿时眯起了眼睛，一脸得意，虽然这些菜之所以能够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在杰西斯等人面前，跟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仅仅是将其端出来放好，她还是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当然。”娜米妮道：“今天主人胃口不太好，我们吃了太多甜食，芬妮又莫名其妙的忘乎所以，结果做了一大堆出来，只有丽薇儿姐姐吃了一点，所以剩下的就只能便宜你们了。” “什么？这些都是芬妮做的？” 杰西斯震惊不已的看着娜米妮，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只会粘着自己的跟屁虫，居然会独自一个人做事了？而且还是这种就算是他这个王子都没有见识过的料理？ “杰西斯，你有一个优秀到令人嫉妒的妹妹呢。”佩林半开玩笑的道。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四个男仆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跟四个女仆一样，毕竟是有着相似经历的同辈，有共同话题，相处起来自然不会太难。 “不...不是...这...” 杰西斯有些语无伦次。 他要怎么说？难道让他说在两个月前，芬妮是个连自己的头发都不会打理的娇滴滴的大小姐，然后得到神的指引，由内而外的发生了蜕变，只见蜕变成能够在某个领域登峰造极的优秀女性？ 骗鬼吧！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孩子跟主人相处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之前收拾行李的时候，那孩子的手上还有无垢印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