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镇命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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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隐龙显然极爱吃茶,他一直吃到茶汤无色无味之时,才依依不舍的将琉璃盏反扣在茶床之上,满足的喟然长叹一回,仿佛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吃茶似的。 笑咪咪的看向宇文悦,诸葛隐龙从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赤红如火,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手指肚大小的坠子放到茶床上,笑着对宇文悦说道:“小姑娘命格实在太过贵重,你如今尚且年幼,恐压之不住,老朽有阳髓一枚,可随身佩带以保平安。” 宇文悦并不想收下诸葛隐龙的东西,可是她的父母兄嫂一听说她压不住太过贵重的命格,面上立现担忧之色,人人都紧张的望着她,而那几个原本非常欢腾的小家伙也察觉气氛不对,都依在长辈身旁,学着大人的样子,皱起了小眉头,担忧的看向姐姐(姑姑)。 诸葛隐龙见宇文悦仿佛不愿接受这枚阳髓,便又笑着说道:“小姑娘千万不必有太多顾虑,此物权充茶资,老朽可不能白偏了你的好茶。若是小姑娘不肯收,岂不是让老朽欠了小姑娘的因果,这可大大的不妙!” 宇文信连连示意女儿收下这枚阳髓,宇文悦只得向诸葛隐龙再三致谢,方才收起了那枚阳髓。阳髓入手之后,一股柔和的暖意从宇文悦的手心直通她的心房,很快便冲散了方才的那抹不情愿。 宇文信等人见自家女儿(妹妹)收下阳髓,不约而同的悄悄松了口气,宇文信还想邀请诸葛隐龙多聊一会儿,可是诸葛隐龙却再不多说一句,转身便往亭外走去。众人只见他走出翼然亭,然后眼前一空,就再也看不到诸葛隐龙的身影。 “这位隐龙先生该不是专程来给佳娘送阳髓的吧?”李氏疑惑的小声说道,要不,实在没法解释这人的莫名出现与莫名消失。 宇文信听了儿媳的话,不由轻轻点头,他心里也有种感觉,这诸葛隐龙前来讨茶,好象是特特寻了个结因果的由头,以达到送他女儿阳髓的目的。 “信郎,这阳髓真能保佳娘平安么?”元氏将信将疑的问道。 宇文信点点头道:“一定能的,隐龙先生是世外高人,阿翁笔记中对他极为推崇,极言此人有通天彻地之能,你们不要看他须发乌黑,就当他正值壮年,其实这位隐龙先生如今至少也有两百岁了,这般大年纪之人,又岂会专门跑来与个小姑娘开玩笑。” “啊……那人有两百岁了?不可能吧,不象啊……”宇文信一言说出,立时引起妻儿的一片惊呼之声。那位诸葛隐龙先生须发俱黑,面上连一丝儿皱纹都没有,别说是两百岁了,看上去仿佛连四十岁都没有的样子。 宇文信极为确定的说道:“是真的,你们曾阿翁笔记中对隐龙先生有着极为详尽的描述,否则阿爷也不能认出他来。只是这隐龙一现天下将乱,阿恪,我们要赶紧准备起来了。” 宇文信想到与这位隐龙先生同时出现的,是天下大乱之势,原本有些兴奋的心情立时沉了下去,他虽然未曾经历过乱世,可是他的父祖都经历过,宇文信幼时没少听父祖讲述乱世惨景,心下还是很有些戚然的。 宇文恪并不知道“隐龙一现天下将乱”的说法,可他刚才上山之时与父亲聊了许多,再加上他行走各处的观感,也知道在大周治下,连表面的繁盛都无法维继,近三年来都是难得的丰年,可是粮价却上涨了足有六成之多,可见乱世之象已然初现端倪了。 诸葛隐龙的出现,让宇文信等人没有了继续游春赏景的心情,宇文信命仆役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回到白云寺,辞别了法能和尚,匆匆赶回洛京城。 匆匆赶回洛京的宇文信一家人并不知道,那位诸葛隐龙先生上一刻消失于翼然亭外,下刻便出现在了司马昶的升龙居。 有着前世记忆的司马昶自然认得诸葛隐龙,看到他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司马昶并没有丝毫惊诧,只站起来深深揖首道:“隐龙先生好!” 诸葛隐龙看着司马昶,满面都是高深莫测的笑容,他也不说话,只是笑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然后从袖出摸出一枚非金非玉,浓黑如墨,手指肚大小的坠子递给司马昶。 司马昶也不说话,只干脆的伸手接过坠子,坠子入手中之后,司马昶只觉得掌心一片冰凉,一股子清凉之气从掌心直冲头顶,有种言语难以形容的清爽舒畅之感。他正要道谢,眼前却陡然一空,诸葛隐龙如他出现时的突兀一般,又忽的消失了踪影。 “隐龙先生……走了也好,横竖我也不想再争什么天下……”司马昶喃喃自语一句,顺手戴上坠子,一阵清凉气息从胸口向四肢百骸散发开去,司马昶不由舒服的轻哼一声,他那颗因为前世之事而浮噪烦乱的心,渐渐的沉静下来,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二郎君,老夫人让您到瑞萱堂。”门外传来一声禀报,司马昶应了一声“立刻就过去”,然后自己动手正了衣冠,缓步迈出房门。 自从决定做一个与前世彻底不同的自己之后,司马昶就再不也要贴身侍女近身服侍起居了。他将身边的四名侍女全部打发,只留两名小厮在外头听用。那四名侍女哭求到老夫人处,都没能改变司马昶的决定。四人只得含怨忍羞,被分到别处当差了。 在去瑞萱堂的路上,司马昶遇到了同样被母亲唤来的兄嫂,他赶紧向兄嫂询问母亲召唤所为何事,不想司马昀夫妻也是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 司马昀一行三人快步走进瑞萱堂。一进堂内,三人同时感觉到森森寒意。司马昶抬头一看,只见正堂之上,除了他们的母亲,司马老夫人之外,竟连个侍女下人都没有。可见今儿这事必定不小,他们的母亲连最心腹的侍女都摒退了。 司马老夫人一改平日里穿金戴玉珠翠绕身的富贵体面打扮,竟然只用一枚乌木发簪挽起略显花白的头发,身上也只穿着一袭玄色粗布素衣,一张脸紧紧的绷着,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透着勃勃怒意,瞪向儿子们的双眼,几乎要喷出实质的怒火了。 司马昀兄弟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好”,看他们母亲这个架势,仿佛是知道了与宇文世家退婚之事,这是要向他们兴师问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