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在理,在理
第753章 长安的夜很深,程大雷三人沿着岸边往前走,左右也没什么人,鞋底落在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刘发财与徐神机都没有说话,二人察觉到程大雷情绪有些不太对,却也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已去过一趟满庭芳,知道一枝桃不待在那里。从伙计口中,得知她住在河边一片矮屋中,三人正向那边赶去。 不知有意无意,程大雷走得很慢,在去的路上,程大雷也回忆起与一枝桃相识的往事。 那时候一枝桃可是长安城第一花魁,拥泵无数。而程大雷刚刚逃难到长安城,隐姓埋名,连个真名实姓都不敢露。 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却阴差阳错的撞在一起。某次城隍庙庙会,一枝桃过来烧香。程大雷当时因为出头太快,被仇人追杀,走投无路躲进城隍庙,一枝桃特意遮掩,才帮程大雷挡住这次灾祸。 二人如此算是相识,后来程大雷渐渐站稳脚跟,也帮一枝桃挡过几次灾。一来二去,算是有了交情,程大雷经常去满庭芳光顾,一枝桃偶尔也来他罩着的地下城。 一个山贼,一个妓女,看着大相径庭,但其实都是走投无路的人,也算有些患难之情。 不过程大雷想不明白,以一枝桃的身份,再如何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这中间又发生什么事,程大雷也想不明白,不过看到一代佳人如此落魄,程大雷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开心。 继续往前走,河边出现一片矮屋。程大雷虽然许多年没来过长安城,但对这里也算有所了解。 长安是天下第一繁华所在,王公贵族不计其数。但长安也是有穷人的,河边这片地方就算是长安城的贫民窟。里面聚集了苦力、小贩、乞丐……多是走投无路,又没什么本事的人。 连程大雷当年罩着的地下城都不如,地下城中是一群恶徒,走投无路,他们还肯铤而走险。可这里的人,连铤而走险的胆量也没有。 更令程大雷心情沉重的,是这里还有另一种营生——暗娼,也叫半开门。 在帝国,便是妓女与妓女也有区别。比如玉雀,已经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物。有单独的院子,有丫鬟婆子伺候,想要见她一面,除了一掷千金,还要有家世才学,挥金如土装模弄样许久之后,姑娘赏脸才肯见上一面。也是坐而论道,谈谈琴棋书画,连牵牵手都算是非分之想。 当然,这种规矩也只是对普通人而言。有些人天生不需要守规矩,像今日百里胜一声令下,玉雀就需颠颠过来,自然连半点不满也不敢有。 还有一种便是暗娼,她们同样是贱籍,却是官府不允许的。只能半掩着门,在门口挂上一块牌子,有相熟的恩科过来,便将牌子翻过来。 程大雷一张脸黑得阴沉,有些事情他并不敢想。 他们刚走进这片矮房,就有一个弓着腰的汉子过来,脸上挂着油腻的笑。 对于这汉子的职业,程大雷三人都不是一无所知。大概是妻女负责接客,他在街上招揽生意。 他还没有说话,程大雷便直接问道:“向你打听一个人?” 汉子脸上挂着笑,搓了搓手掌。 程大雷用眼神示意刘发财,刘发财也厌恶得丢给他一块银子。这汉子接过银子,放在口中咬了咬,笑容愈发灿烂。 他见程大雷出手大方,本想狠狠宰一刀。但程大雷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明显不好惹。 “老爷您请问,但凡小的知道的,半点不敢隐瞒?” 程大雷顿了顿,却也不知该如何描述一枝桃。他想了想道:“有个人是在满庭芳做活,现在是住在这里,她具体住在哪里你知道么?” “老爷您说的是桃婆子吧,她就住在前面,第二个路口左拐,河边一座木屋就是她的地方。” 曾经长安人人想摘摘不到的一枝桃,如何就变成了桃婆子。程大雷也不知自己此刻该是怎样心情,他问道:“据说她当年还蛮有名,怎么沦落到了这里?” “嘿,谁说不是呢。老爷可能不清楚,当初她可是满庭芳的头牌,小的听说不少大人物都是她的客人。咱也是听说的,不知道真的假的。听人说,有个大人物要为她赎身,可她偏偏不从。人呐,就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不,将人得罪了。长安城的大人怎么是咱们得罪得起的,那人强要了她的身子,又处处受到排挤,没多少年便被满庭芳赶了出来。原先还有人来看她,这一两年是越来越少了。” 程大雷又掏出一锭银子,道:“劳驾,哪个大人物,说说名字,说不得我也听说过。” 汉子摇摇头:“那小的可就不知道了,过去很久的事情了,那些大人物小的也不认识。爷,您觉得小的说得在不在理。” 程大雷晃了晃肩膀,忽然哈哈笑了:“在理,在理。” 汉子接连收了两块银子,也愈发开心,道:“爷,小的这里有一样宝贝,是从草原过来的,只要一粒便能让您雄风不倒。” 程大雷怔了怔:“你是卖药的?” “是啊。”汉子也是一楞:“卖药郎皮三,这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保准货真价实。” 程大雷沉默无语,徐神机与刘发财的表情也有尴尬。程大雷长出一口气,倒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抱歉。”程大雷又掏出一锭银子:“谢了。” 汉子回过神来,程大雷已经向前走了。汉子忽然冲他背影道:“爷,您也是桃婆子以前的客人吧,小的看得出来,您是个仗义人,能帮就帮帮她。” 程大雷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我不是她的客人,她是我的妹子。” “妹子?”汉子更加糊涂,看年纪,程大雷要比桃婆子小许多。 程大雷一步一步往前走,心中多少有些安慰。风尘之中多有性情中人,自己万万不可有偏见,小窥了故人,也寒了故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