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变色龙
夏侯安走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 这些声音里有嘲笑,有惋惜,更多的还是可怜。 “你看这少年的背影,像不像一条落魄的败犬。” “得罪了公车令,这辈子估计都仕途无望了。” “唉,年轻人啊,总是喜欢意气用事,低个头又能怎样?” 在些嘈杂的声音中,中年官员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他站在台阶上,以胜利者的姿态,冲那少年背影喊道:“夏侯安,你此刻回来低头认错,本官胸怀大度,可以既往不咎,宽恕你这一次,仍向上面递交你的名单……” 当然,话是这么说。 行动上肯定不可能这么做的,黄奢混迹官场多年,里面的勾当,他再也清楚不过。 他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戏耍夏侯安一番,既彰显自己的宽宏度量,又让这个顶撞自己的小子当众难堪。 “少年,服个软吧,有什么比前程更重要呢?”有年纪稍大的长者低声劝说。 来公车署的学子,基本上都是没家世背景的人设,一旦离开,这辈子几乎就告别了仕途。 夏侯安顿下脚步。 所有人目光投来,以为他要回心转意。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少年竖起了他的中指。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黄奢神情纳闷儿,他也竖了个中指,反复看了看,未能参透其中奥妙。 不过结合这少年的态度来看,显然应该不是什么好的表达方式。 出了公车署,一直守在外面的许褚迎了过来。 “主公,咋样?”许憨憨的关心溢于言表。 去他娘的鸟官! 夏侯安啐骂一口。 来的时候有多高兴,走的时候就有多烦闷。 夏侯安走后不久,公车署前停下马车,太师府的功曹从事从车上下来,笔直走进公车署内。 “哎呀,范从事,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公车令黄奢赶忙起身相迎,脸上灿烂的笑容,仿佛是看见亲人一样。 不,比看见亲人还要热情。 两名老叟也是当即起身作揖。 范衡端着递来的茶水,慢悠悠品上一口,盖上茶盖儿,不急不缓道:“我这次来吧,也没别的事,就是太师昨个儿回府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说今天有个叫夏侯安的人过来,让你们安排一下。 “您说谁?” 黄奢怀疑自己耳朵没有听清。 两名老叟也是心口一突,心里涌起很不好的预感。 范衡瞅着三人脸色不对,纳闷儿道:“我说夏侯安呐,具体啥模样太师没说。怎么,你们见过了?” 何止见过,他们还把人狠狠羞辱了一顿。 但这话黄奢不能说,也不敢说。 “这夏侯安是太师亲戚?”黄奢试探询问。 范衡瞥他一眼,声音冷淡:“不该问的别问,只管做事儿就行。” “是是是,下官愚钝了。” 赔笑间,黄奢将一枚玉珠不着痕迹的塞到这位功曹从事手里。 范衡掂了掂,很满意的走了。 送走了范衡,两位老叟急得不行。 早知道这夏侯安是董卓的人,就是给他们一百个狗胆,他们也不敢对夏侯安这般说话。 “公车令,这可如何是好啊!”两名老叟在堂内打转,完全没了起初的淡然模样。 “你问我我问谁?” 黄奢瞅着这两个老东西,没好气道了声:“能怎么办,去把人找回来呗!” 两个老者明显有些不太情愿。 “拉不下老脸?没关系,那就等着太师泄怒吧!” 黄奢丢下一句,径直出了堂外。 —————— “夏侯安往哪个方向走了?” 公车署外,黄奢问起看门小吏。 “大人,您要对付他吗?不过小的看他身边跟着的那个青年,似是有些魁梧,恐怕不好对付,要不要小的找几个帮手……”看门小吏心思活泛,想趁机舔一波上级,加深一下在领导心里的良好印象。 结果,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黄奢用力一脚踹在这小吏腿上,很没耐性的叱骂:“你只管说就是,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好像是往东城方向走了……” 小吏怯怯说着,不知哪里得罪了领导。 有了方向,黄奢急忙开跑。 不一会儿,公车署里的两名博士也出来了,问了和公车令相同的问题,然后也跟着追了上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吏挠着脑袋,只觉得莫名其妙。 ……………… 夏侯安这会儿正走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构思着今后的情报工作怎么开展。 “夏侯公子,夏侯公子……” 忽地,后方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 这声音似是有些耳熟。 夏侯安回头看去,只见方才面试过自己的公车令黄奢此刻正向着这里奔来,见到夏侯安回头,更是激动的挥舞着手臂。 夏侯安驻足停下。 黄奢见状,卯足体内气劲,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口气冲到夏侯安的面前,双手拄着膝盖,脸上汗如雨下,一边喘一边说:“夏侯……夏侯……夏侯公子……” 夏侯安让他稍安勿躁,先把气儿喘匀再说。 黄奢大口喘息,上气不接下气。 稍微好了一点,就忙不迭地的告知夏侯安:“夏侯公子,好消息啊!方才我将你的名单递上去,你猜怎么着?不一会儿就传来消息,说公子你被选中,让您去宫中候职呢!” 黄奢满脸的惊喜,像是在发自内心的替夏侯安感到高兴。 这种伎俩骗骗涉世未深的小老弟还行,想骗夏侯安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还缺不少火候。 夏侯安用脚指头想就知道,肯定是董卓那边施压了,否则就黄奢刚刚那拽儿八百的模样,能主动跑来找他才怪。 “公车令,你回去吧,我不想做官了。” 夏侯安摆了摆手。 “为啥啊?” 见到夏侯安想走,黄奢赶忙挡在前面,将两只肥手支楞开来。 他本以为夏侯安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会高兴的跟着自己走。 毕竟,哪有人会不想当官的呢! 结果夏侯安还真就出乎了他的预料。 夏侯安也给出了自己的原因:“公车令,毕竟我不会背十三经嘛。” 黄奢听了,神情立刻变得义正言辞起来:“那都是些迂腐的东西,老酸儒才会死记硬背!” “可我也不会写文章啊!” “公子,这有啥的,别人会写就成。” “我字儿写得贼难看。” “那也比下官好啊!我斗大字儿不识一筐,扁担倒了,我都不知道是个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