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外门大比（九）
到了第二日，所有弟子再次聚集到了山顶上。 站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清虚门众弟子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修士大多性子散漫。有的闭着眼养精蓄锐；有的在不停擦拭法器；还有的相互之间窃窃私语，看来是在昨夜提前约定好了计划。 其他几个山头也大多如此。 不过，站在最前面的马师兄倒是一动不动。不管后面师弟师妹们如何骚乱。他都一直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不动分毫。 李潇一直闭着眼，直到衣袍无风自动了一下，才淡淡地说道：“宋越南宋长老终于是睡醒了……” 便见得一阵白烟缭绕，伴随着虎啸声，山头临时搭建的行宫里，飞出来一个人。直冲云霄。 其他几个山头也发生了同样的状况。 七位金丹修士一言不合，都飞上了天。 人群一阵骚动。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有人不借助外物，就凭借肉身力量飞行。还飞得如此之高，如此之快。 韩林眯着眼，心道：这就是金丹期修士的实力吗？他倒是可以一样纯用舞空术飞行。可自己的速度和高度，和金丹期长老一比，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目光中满是羡慕地仰望着。 能走到金丹这一步的修士，各个都不简单。 渐渐地，代表几人的黑点都消失在了视野中。 李潇毕竟是灵子，见识和底层弟子不一样。他出言告诉附近修士：“金丹期修士呀，到了那种层次，就不大想同我等低阶修士见面了。估计他们现在正在云层里面谈事情吧。” “为什么呀，小师弟？”便有一名头带翠玉簪子的女弟子插嘴问道。 李潇盯了那女弟子一眼，又收回了目光，解释道：“高阶修士大多性子淡泊，不喜欢和他人来往。其中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涉及到了因果。修士想要走得更远，一定要极力避免沾染因果。不然你以为外门弟子和杂役们，为何一步都不允许踏入内门。” 韩林打量着四周，发现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李潇说的话吸引了过来。也是，毕竟涉及到了修行，还是高阶修士的修行。谁不感兴趣呀。 他自己的耳朵都立得老高，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见听的人更多了。李潇也不拿捏身份，说得大声了点：“能不见人，他们便尽量不见人——很简单，譬如一名金丹修士，若是不小心承了你的人情，那就是有了因果。如果你找他帮忙，他该怎么办？虽然看似是别人求他，但往往最后都变成了他自己求自己。求一个心安，求一个心怀坦荡。所以因果很难处理，一个不慎重就会滋养心魔。” 丁浩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紧接着问道：“可是不历练，不和他人交往，一心苦修，如何提升心境修为呢？” 李潇白衣翩翩，很是潇洒。他呵呵一笑道：“所以呀，这就是修行的难处了呀。矛盾啊……哎……不然为什么高阶修士这么少？其实这些东西，你们早都知道的。只是你们没去深究过。比如每次突破练气期时出现的斩凡尘。” 他转过头，看着丁浩说道：“对了。如果有人要以练气大圆满境界突破筑基。斩凡尘就会遇到心魔。是真正的心魔哦——哈哈哈。有前辈高人推算，估计是因为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丁浩，你可以提前感受一下。以后修士突破金丹、元婴都会遇到的。这玩意可不简单……” 怪不得若以大圆满筑基，实力会强于其他筑基修士。同时，冲击金丹期也会更容易一些。 听到李潇的话，丁浩脸色瞬间巨变！ 他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 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要以练气大圆满境界突破。可大部分都不知道，他已经遇到李潇所说的心魔了。 这心魔既活泼又可爱。既熟悉又陌生。它经常出现在他的梦里，生活中，修炼时。无时无刻，无处不在。若不是得了李潇的提示，他还没有往这方面想。 那香艳的林婉儿便是他的心魔。 是的。他突破筑基的心魔，便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师傅李长风的小妾，林婉儿。 他痛苦地记起来。 那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心魔，言语挑逗之中，已经非常贴心地给了他两个破解法子了：“第一，答应杀死他未来的师傅，李长风，拯救可怜的小女人林婉儿脱离苦海，两人双宿双飞，只羡鸳鸯不羡仙；第二，踏上无情道，选择杀死那个蠢笨的傻女人，在师兄的帮助下，心无旁骛地追逐长生大道。” 那个平凡的女人，她的前半生乏善可陈。总结起来，无非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攀权附势的故事。 在她生命中，做过最为惊险的冒险，就是爱上了他。 心魔从来都是讲道理的，也非常好说话。特别是它已经化作了最爱丁浩的林婉儿。它自然就是真的林婉儿，说话、做事、思考问题都是林婉儿，比活着的、门派里的、他朝思暮想的林婉儿还真。 只要丁浩答应它。它便会暂时退去，放他渡过心劫。 可这两个方法，丁浩一个都不想选。 至于其他的破解之法，他还没有找到。 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心魔便会出现，巧笑嫣然地望着他，以漂亮的身子和诱惑的话语引诱着他。它趴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拿大腿蹭着他的下体，附在耳边吐气如兰，轻声告诉他，他是不可能逃脱它的手掌的。 如果丁浩拒绝了它。林婉儿便会茫然四顾，然后一把推开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惊惶恐惧。它的脸上挂着惟妙惟肖的表情，如同发现李长风已经瞧出了他们的端倪一样。 “啊！” 尖叫着娇喘着倒地不起。 她的腹部仿佛被李长风一记青元斩剖开，满身血污。 血在他的眼中迷漫了一地。直叫他忍不住抬手遮挡，踉跄着退让。 鲜红色的内脏暴露着！ 林婉儿侧身倒在血泊上，带着幽怨望着他，吊着最后一口气，撕心裂肺地喊道：“你为什么不救我！你说过的，你爱我！” 心脏也随着吼叫一齐有韵律地跳动。 “是因为没了我，你就能如愿成为李长风的徒弟了吗？啊……不！不可能！我们的事情，他肯定能发现！他是金丹期修士！他什么都知道……” 林婉儿那张漂亮的脸，面容扭曲起来，仿佛用尽了全力。她慢慢地伸出了修长的手，当着丁浩的面，把自己的心脏就这样活生生地取了下来。 捧着，拿给丁浩看。 “你瞧瞧……我的心……我的心是红色的……我没有骗你吧……我是爱你的呀……” 更是吓得丁浩面如血色。 这一切是如此真实。他就连自己额头冒出的汗水都能感知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知何时竟然落下了眼泪…… 同样的。 听到李潇的话，韩林也是心底一惊。 他忍不住抬起了头。他看到了丁浩满头的汗水。更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惶恐。 他突然想起了刘家三夫人。 怪不得每次修炼的时候，他都会看到那张冷漠的脸。 得到李潇的提醒，他已经知道了那意味着什么。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魔是这个。 他的嘴角挂着微笑。心里却在冷笑。 “心魔吗？那就来吧……” 同样的。 李潇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大修士，还是了解得不够清楚。 除了练气到筑基，其他每次大境界的修行突破，都会产生至少三劫。 唤做“心劫”、“人劫”、“天劫”。 修士不愿与人交往，除了怕滋养“心劫”，更怕的是产生“人劫”。 人劫比心劫更加可怕。因为它不讲道理，也不好说话。 譬如钟厉就是毁在心劫，死在人劫的。 修行路上，一路披荆斩棘却无人知悉，认真修行往往大梦一场。 超脱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