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花开时节又逢君（十）
萧御看到翟远眼眸之间，熠熠生辉，和之前的沉静全然不同，不由得暗暗称奇，也被翟远所感染。 “不知道最后一坛又叫什么，大约不会再叫天酿了。” “不错，我苦思良久，最终也没有取出满意的名字，只囫囵叫它——醉心。” “醉心——” 萧御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一个“醉”字，一个“心”字，本不应该连在一起，“醉”指神魂俱醉，天地荒芜，千般大道，一心沉醉；“心”则指一念所执，天地不摧，日月变幻，独守其心。而“醉”和“心”连在一起，究竟指的是沉醉一心，不问世事，还是说执着于心中执念，永世不忘……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应该也是翟远念念不忘的问题，所以它才在最后给这坛酒取了“醉心”二字。 “我本姓梵，单名一个元字。”翟远看着萧御，肃然说道。 萧御心神微凛，坦然说道，“在下姓萧名御，这位的确是我妹妹，只不过名叫未央。” “萧御——”梵元默念这两个字，“这个名字我似乎有印象，但是究竟从何而来，却全然不知……老夫在这里足不出户已有三百年，从来不问世事，既然贵客之名能够传入我耳中，贵客与魔界必然有莫大关联。” 萧御正想如何解释，梵元已经说道，“不必解释，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既然以诚相待，姓名也不过如同虚无。不过既然已经互通名姓，你我已是磊落相交，此刻醇酒尚未取来，老夫想戏问一句，此酒名曰醉心，阁下有什么看法。” 萧御道，“在下尚未品酒，很难说出其中真意，单从‘醉心’二字来看，老丈印证天道，虽有不顺，却并未放弃根本，名为寻求一醉，其实仍在求取本心。” 梵元对这个答案似乎颇为满意，朗声一笑，“果然是知心人，梦儿，酒取来了吗？” 翟梦端过来一坛尚未开封的酒，放在案几之上，“取来了，爷爷。” 梵元取过“醉心”，“这坛酒十分容易醉人，你们二人身体薄弱，不喝也罢。” “老爷子——”未央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却忽然说道，“我可从来都不身体薄弱，无论你们谁跟我比，我都不怕，既然你们可以喝，我为什么不可以。” 梵元略感意外，随即淡然一笑，“既然未央公主有心同饮，老夫自然没有不从。” 萧御心念微动，梵元直呼未央公主，看到梵元已经知道未央的身份了—— 不过这并不奇怪，未央虽然叫他哥哥，其实在精族之中，她已经拥有八百多年的寿命，梵元不问世事不过三百年，认识未央很正常。 未央丝毫不惧，“好，那我就和老爷子你喝几倍。” 萧御忍不住皱了皱眉，未央在精族之中虽然也喝过不少酒，但那都是精族草木酿造，纵然喝上千杯，也很难喝醉，梵元所酿制的酒，却很不好说。 “未央，不要勉强。” 未央扮了个鬼脸，“哥哥，不过就是喝酒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先喝一杯润润喉咙。” 醇酒入口，未央顿觉天旋地转，酒还没有完全落定，未央已经昏醉了过去，萧御急忙扶住未央，见未央面色红润，吹弹可破，眼角斜睨，嘴唇轻翘，全然一副喝醉的模样，心中既感到惊讶，又觉得好笑。 “这酒如此性烈，在下倒是第一次看到。” 梵元微微笑道，“那是因为之前你没有遇到甘愿用本命神魂，耗费无穷岁月去酿造酒的人。” 梵元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叙说一件最普通的事情，但是萧御却从中读到了难以言说的沧桑，在无边岁月之中，独自一人以本命神魂酿酒，只会等到有人陪他共饮的那一天，这样的人生，该是何等的寂寥…… 梵元举杯，“请——” “请——” 琥珀色的酒浆轻轻荡漾于石杯之中，萧御目视“醉心”，静心感知这杯酿造了无数岁月的酒，终于仰首长饮，一饮而尽。 “滴答——” 窗外石阶之下，清澈的流水自石孔间轻轻滴落，萧御感觉到心仿佛慢了半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 醉心——一念求醉，不忘本心。 萧御仿佛穿过这慢慢醇酒，穿梭无垠星河，看尽人世沧桑，最终停留在一座山峰之上。 魔峰…… 萧御原本心神微醉，此刻却陡然惊醒过来，他恨清楚一杯酒就算再如何神奇，也不可能呈现出这样的幻境，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梵元在通过某种方式，给他想要的指引。 萧御平视山峰，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正在揣摩梵元的用意，蓦然光影流转，眼前天地变幻，一殿巍然兀立，高及万仞。 萧御从未见过如此巍峨宏大的殿宇，凝神望去，才发现这座宫殿竟然和弑神殿十分相似，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连千神阶也全然相同。 萧御恍然，原来在魔界之中，真的有这座宫殿，他体内幻化的魔殿，只是弑神殿的投影。 一念未已，神魂陡然拔高，纵横无边天地，眼前神影纷纭，变幻无穷，萧御隐隐感觉到，这些地方都是来自于魔界，至于魔界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梵元为什么要这么做，萧御更猜不透其中缘由，只跟随梵元牵引，转过无数地方之后，在一方魔塔前落定。 萧御从来没有见过这座塔，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塔的一瞬间，他却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这座塔和他有着很深的联系。 “原来，你来到魔界的目的，竟然是魔神塔。”梵元的声音忽然响起。 萧御一怔，“魔神塔……” 这个名字他似乎听到过，不错，当日神入魔界之时，灵语曾经提到过魔神塔。 心念倏然一动，原来梵元是在借这个机会，搜寻他此来魔界的目的。 “魔神塔……你的目的，竟然是那本书。” 萧御骤然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心神巨震，纵然他早已修成十法境界，炼化出菩提之心，心里还是忍不住狂突起来。 梵元竟然如此深不可测，只经由一杯酒，就窥测到他内心最隐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