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树神
冬天还没有结束，九爷在冰封的湖面上漫步，身后林七乖乖的跟着。 “面对天机阁此次屠妖令，你作为妖皇怎么看？”九爷边走边问，她想知道林七每日除了讨好自己，到底蠢到什么程度，就连问话中都是戏谑。第一次称林七妖皇。 “你也看到了，我来自仓洲城，我的世界原本就那么大。你们一个个都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从北泽事发，到灵山，到妖丹被打碎，再到你父皇和老掌柜离去。现在又出现了屠妖令，你我都在上面。我知道每一件事情都很不简单，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有静观其变，无论什么事情，硬着头皮总会挺过去！”林七从沧州来到妖域，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现在的屠妖令，天机子在图什么，谁知道。 “你难道只有这点程度吗？就以这种简单的到愚蠢的思维，发誓要陪我活到死？”九爷转身盯着林七局促的眼睛。她想知道，这个温暖的少年，是不是真的无可救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局，他都不愿意动脑子去深究。 “狼妖大叔说有妖王要针对你，十二位妖王，就算有人针对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其他妖王不会让你有事，其次你我都在悬赏令上，你的利用价值比我大，他们的目的是你。你身边大妖如云，谁能近你身？”林七继续分析。为自己辩解。 “我父皇为了让你师父就范尚且不敢露出一点蛛丝马迹，而今那天机子有占卜天机未卜先知的能力，现在一封屠妖令明目张胆的来谋，你，就只有这点觉悟吗？不是读了很多先贤典籍方外奇谭吗？都当故事书看了啊？静观其变！静观其变到什么时候，我被抓走吗？你能保护得了我吗？那天机子要你的命啊！你是有多强大能等到结局到来的那一刻，谁给你的自信静观其变的？”九爷很愤怒，咆哮着说完这段话转身大步向前。 林七第一次听到九爷说这些，言语之间全是无助，也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天机子明目张胆的阳谋，为了擒拿九爷。虽然现在风平浪静，但是谁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变化。林七看着九爷越来越远的背影，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是林宵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想到应对的办法，他也一定会看得更清楚吧。 九爷的身影慢慢变小，最终停在了林七灵识范围之外，刚好五里。九爷蹲在巨大的湖面上，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膝盖上放声大哭。 遥远的身后，林七看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身影，双手抱膝蹲在茫茫天地之间。那个娇小的身影，让他心疼万分。 “龙族本就得天地宠爱，能趋吉避凶，九爷现在的表现，肯定是感觉到将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你作为人类不必自责，但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三米大汉出现在林七身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九爷对林七的态度开始变得冷淡，她的眼里除了天上的雪花就是远处的风景，自那日两人谈话之后气氛变得如同冬季的气温。林七很想上前说话，但是九爷一脸的漠然，仿佛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一样。 趋吉避凶啊，是多好的一种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我，九爷肯定不会这么焦虑吧。说到底还是我在拖后腿。林七开始猜测，一旦不自信，人就喜欢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几日后九爷准备外出，这日三米大汉又出现了，九爷独自离开，远去的身影消失的速度很快，三米大汉拉着林七跟随九爷的方向疾驰而去。 九爷只不过是一个少女，现在要面对人类老头的谋略，那些一个个都是人精，活了不知有多少年，自身实力强悍不说心心念念都是权谋诡斗。 一边飞驰，一边在想：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是生是死无所谓，可是你啊，这么单纯又善良，如果我死了，还有谁能在这妖域护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变得强大一些。为什么总是在意那些海誓山盟，难道不知道承诺本就是谎言吗？ 妖域深处，有一片很大的树林，是一片榕树林，其实只是一棵。占地面积有有上千平米，九爷率先到了榕树外围，稍等片刻，三米大汉带着林七到了。 九爷上前走进树林，林七和大汉跟上。明明是冬季，但是这片榕树林却葱葱郁郁，遮天蔽日，走在树林中，一丝阳光都无法透入其中，行走很久才到达树林中心。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榕树树干，树干上布满根茎分不清根茎和树干，相互纠缠密密麻麻，一根十几人才能围抱的巨大树干赫然立于眼前，地面树根像一张大网一样铺开。在林中安静又神秘，沧桑而*，树林之中没有一丝积雪，全是厚厚的落叶。 “树神爷爷，我是小九啊！能不能出来见见小九。”九爷站在巨大的树干下仰视着参天巨木满眼的焦虑。 良久，一阵份吹过，整片树林都在风中摇摆。 “是小九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林中回荡，那声音就像来自九天之外，神秘而沧桑。苍老的声音在树林中不知从何传来，又不知从何处消失，飘飘渺渺。林七和三米大汉站在九爷身后默默等候着。 许久之后，树林中的风声渐止，巨大的树干之上慢慢浮现出一张苍老的脸，那张脸非常慈祥，就像灵山掌门一样。微带着笑意问道“小九今天怎么有空来看老朽啊？” “树神爷爷，那灵界的天机子要捉拿我呢，还要杀死新任妖皇，小九心里焦虑，想问问树神爷爷，他为什么要抓我啊？”九爷此刻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每一句话都说的很乖巧充满敬意。 风在树林之中温柔的抚慰着每一片树叶，老树神每说一句话都会沉思很久，风也会吹很久，树叶翻飞的声音在林间组成一整巨大的浪涛之声。 “那天机子要擒拿你？让老朽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谁敢打小九的注意！”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爱怜。风声越来越大，浪涛之声在耳畔轰鸣，三人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一阵光华闪过，巨大的榕树林消失不见，面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须发皆白，一身布衣破烂不堪。再睁眼。九爷跑上前去扑进老者怀里，就像是找到了依靠。 “树神爷爷，我会死吗？”九爷显得异常安静。 “胡说什么，小九你可是龙啊！”树神温柔的抚摸着九爷乌黑的长发，满眼都是爱怜。 “那天机子，为什么一定要捉拿我？”九爷继续问着老树神。 “虽然我的树根不能延伸到天机阁，但是也能听到一些消息。”树神的声音带着沙哑，每一个字都很沉稳清晰。可是不知为何，现在的林七，很害怕他说的每一个字。 “爷爷先给你讲个故事吧，听完故事，你就知道那天机子，为什么一定要擒你了。”老树神的每一句话都说的不紧不慢，布满皱纹的双手轻轻推开抱着自己的九爷，温柔的看着她的一双大眼睛。“不要焦虑，你可是龙啊！傻丫头。” 树神的目光扫过三米大汉和林七，招手让两人上前，树神找了一处岩石坐下。捋着长长的胡须开始讲故事。 你们可曾听说过天有九重？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是谁见过上天？所谓的上天，不过是这天地间的生灵拿来自欺的理由。 让我想想看从哪里说起。老树神捋着常常的胡须目光注视着远方，陷入一阵沉思。他总是不紧不慢，在他的世界里，好像没有时间这个概念。 很多神话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当年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大战，后共工战败怒触不周山之上，不周山，乃天地支柱，不周山倒，天塌地陷，由此引发女娲娘娘炼石补天的神话故事。 众人只道女娲娘娘补天，但是从来没有人去想，女娲娘娘所补的是哪一重天。当年的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都是灵界的大妖，女娲娘娘所补之天，就是我们头顶这片天——第二重天。共工怒触不周山，也并非愤怒，他想要苍生看清九天之上诸神的丑恶。 女娲娘娘为了补天，炼了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石头，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但剩下了一块未用。这块石头被打造成一把刀。名为破天，是真的能劈开天地的。那把刀，一直在一个人类手中，他一直想要劈开头顶的这重天。可是前几年，被你父皇带走了。 如今破天神刀虽然留下，但是无人能发挥其实力，所以即便天机子想要打上九天，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至少他要能挥的动那把破天，而破天内里有传承，新妖皇不死，他是绝无可能使用破天的。 而擒你，想必应该是为了对付你的父皇吧，谁都知道，你是你父皇掌上明珠，他们想要劈开九重天而去，没有你作为人质，死在第二重天只是时间的问题。 天机子所作所为，你认为是错的吗？灵界拥挤不堪，两族的消耗可以减轻这片天地的负担，天机子行事虽然有些过于激进，但是此人也是心系苍生。他要做的，是当年那个人类没有做的。劈开天地，让九天合而为一。只是他可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九天之上强者如云，就算能牵制你父皇，还有其他强者，仅凭灵界这些力量，他是不可能完成心愿的。 外界的人类不同，他们处在没有灵力的世界，对九天虽然向往，但是没有能力登上九天。他们相信人死后还有轮回，可那只是九天之上用来愚民的手段，人死灯灭，一捧黄土而已，哪来的轮回之说。我们灵界生灵，修炼千百年，伸手就能触到天，这天地，本就属于天地苍生，那些自称为神者，凭什么能高高在上，他们坐在九天之上垄断资源，紧闭天门，凭什么将我们踩在脚下。 老树神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声音越来越高，就像滚滚雷音传遍灵界大陆。声音传过妖域上空，传到十大门派之内，每一个字都清楚的传入灵界众生耳内。 巨大的震惊过后，灵界万兽齐鸣，声响震彻天地，这是来自强者的愤怒，来自弱者的不甘，灵界在一阵雷音之后彻底沸腾。仿佛体内的血液被燃烧，满腔的愤怒只能通过怒吼来表达，头顶的天，便是那仇恨的源泉。 林七呆呆的站在原地，胸膛不断起伏，被这振聋发聩的怒吼震的心潮澎拜。 这灵界，要变天了。 巨大的愤怒之吼经久不绝，在天际回荡，天空云海翻涌遮天蔽日，想必也是听到了脚下的愤怒吧。这天，是躲在云层中颤抖吗？ 很久之后，老树神平息满腔愤怒变得平和，他在讲述故事的同时内心也发生了变化，他好像也愿意接受天机子的提议，打上天去。 “可是林七怎么办？”九爷已经从怒吼声中听出了这片天地生灵的愤怒，打上九天已经是不可能阻止的事情，但是她不忍心看着林七被杀。 “这世间最美的不过是真情，爱情也好亲情也好，既然你们两个小娃已经心意相通，互许终身，老朽岂能做那拆散眷侣的残忍之事，小子，你上前来。”树神一改之前的老迈，双眼熠熠生辉，伟岸的身躯内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林七知道老树神不会伤害自己，便挺身上前。 “坐下，一会老朽会给你一些造化，以你的能力，劈开天地至少要等上几百年，老夫给你劈天的力量。”树神的言语之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祥和，每一句话都是斩钉截铁异常坚定。 林七不敢忤逆，端坐老人身前。 只见树神单手按在林七前额，手上突然一道翠绿的光芒大放，这力量，是老树神的灵识之力，老树神根系发达灵识之力强大无匹，甚至能覆盖整个灵界，此刻却甘愿全部赠与林七。 颅内传来巨大的疼痛，就像初次启灵，肉体和灵魂撕裂的疼痛传遍全身，林七端坐在地浑身颤抖，老树神的力量源源不断的传入林七体内，翠绿光华大作，使天地黯然失色。如果说这片天地里有神存在，那么老树神应该就是那唯一的神吧。 这天地，原来存在着这么多的不公，这天地之间原来有着这么多的愤怒，林七在接受老树神的馈赠之时慢慢的感受着这片天地的情绪。 这天，原来真的有九重，这天地间的生灵，原来真的就像叶尔肯家的羊群，数量庞大一望无际。今日被狼叼走几只，明日被熊咬死几只，羊群虽然不为所动，但是谁都不会在意羊群的愤怒。在那九天之上的神灵认为，吃草的生灵，怎么可能啃的动肉食。 这股传入体内的翠绿力量，就像大江之水不断汇集，林七头痛欲裂，感受着万物的愤怒不甘，随着力量的注入，被这情绪影响，林七内心充满无尽愤怒，张口宣泄，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咆哮。 这咆哮，就像树神之前的滚滚雷音。 这天地，是真的要变了，这灵界，也是真的愤怒了。 你可曾见过啃食狼肉的羊群，即便牙齿崩裂。你可曾见过飞蛾扑火。生命的力量从来都是无法估量的强大。再微不足道的生命也能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识海之内缓缓出现一颗树苗，正是树神馈赠的力量，此刻的林七灵识之力异常强大。几尽覆盖整个妖域。每一位妖王，每一个生灵就像在自己的注视之下。 还有白水河畔来自十大门派的弟子。 灵识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此刻的林七也前所未有的感觉思路清晰。认清了这天地的模样，看到了每个生命的不易。也能切身感受到每一个生命的艰苦。 原来老掌柜，天机子，他们都在酝酿一件大事，那件大事，就是撕碎头顶这片天。林七手握着彤红的破天神刀。刀身一如那天老掌柜从虚空中拔出的样子。红的像是能滴下铁水来。刀身散发着强大的威压，让整个天地都黯然失色。 林七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现在，劈开这天，会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