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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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行霈说,保险柜里藏了个人。 顾轻舟打了个寒战。 因为藏在这里面的,不可能是活人啊! 山中比外头要阴寒,又是寒冬,等保险柜的大门打开时,一股股寒流铺面,顾轻舟的脸颊被冻得僵硬。 司行霈拢了拢铁灰色大氅,收敛了表情,面部的线条紧绷着,肃然而庄重。 来。他回手拉顾轻舟。 顾轻舟的手已经冻僵,司行霈掌心的温热,给了她暖意,她紧紧握住,再也不肯松开。 司行霈带着她往里走。 这间密室,比顾轻舟想象中还要深邃,那保险柜一样的大门,不是防止偷窃,而是封锁这里面的寒意。 过道的两侧全是冰。 顾轻舟眨了眨眼睛,感觉睫毛沉重,片刻的功夫结了层冰渣。 他们停下来的时候,顾轻舟忘了呼吸,任由热气旖旎,转瞬成冰。 顾轻舟的面前,放着一个偌大的水晶棺。 水晶棺是镶嵌在冰块里的,棺材里面很干燥,四周摆满了用布扎成的鲜花,通过透明的水晶翻出来,竟是花开锦绣的繁茂。 那锦绣堆里,有个女人安睡。 这女人穿着一袭前清时期的褙子,宝蓝色的,绣着折枝海棠,颜色艳丽,海棠花瓣层层叠叠的盛绽着,十分华美。 她的头发披散着,低垂在两侧;月白色的素面长裙,一双宝蓝色的睡鞋。 只是,她的面容已经结了层厚厚的冰,只能看到轮廓,雪白晶莹里,隐约可以瞧见红唇黛眉,双手带着白绒毛的手套。 这是我母亲。司行霈道。 顾轻舟能猜到。 她看着的时候,不会觉得恐怖,她冥冥中感觉是司行霈的亲人。 是司行霈的亲人,就不会害她。 .......其实衣裳里面,只是用白面做成的血肉,她早已成了白骨;头也是用白面做的,照着生前的样子,描摹得一模一样。幸而被冻住了,要不然你会害怕。司行霈声音温柔而低缓,好似生怕惊醒了水晶棺里的人。 顾轻舟其实一点也不怕。 不仅不怕,她甚至有点温暖:这是母亲,是司行霈的母亲。 母亲是个很庄重而深沉的词,不管走到哪里,放在谁身上,都能渗出温暖和慈祥。 那张被冰封的脸,明明只是用头颅枯骨添了白面,顾轻舟也看得出亲切来。 假如顾轻舟也有她母亲的尸骨,她也想做个这样子的人,放在这棺木,触摸不到,却好似时时刻刻能看到她。 她只是睡熟了。 她走的时候我才三岁,等我有能力给她置办这样一个墓穴的时候,她已经在地下烂了十几年,可惜那么好的模样,只剩下白骨了。司行霈道。 司行霈的母亲很漂亮,遗留的几张照片上,也可以看得出她的绝代风华,到了倾国倾城的地步,司行霈的容貌九成遗传了他母亲。 他若是不当兵养尊处优,他也会更漂亮,比这天下的人都漂亮。可惜现在粗糙了点,当然仍是很英俊的。 世人都说现任督军夫人蔡景纾是绝色佳人,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丽,殊不知家里的老佣人,包括司行霈的祖母和婶母都说:差远了! 不管是容貌还是人品,都差远了。 男人有时候很贱,他往往不知道自己痛失了什么,就像司行霈的父亲。 当然,他也没觉得那是父亲——他一直叫那个人为督军,像他的上司。 顾轻舟沉默着。 是不是又觉得我变态?司行霈转过头,低声问顾轻舟,我只是为了自己。将她的骨头这么一装扮放在这里,我心中就有个牵挂,好像有娘一样....... 不,不变态!顾轻舟声音嗡嗡的,可能是太冷了,她说话牙齿打颤,这比照片真实多了,我喜欢这样! 司行霈唇角微翘,露出个笑容。 他搂住顾轻舟的肩膀,将她带到水晶棺的前头。 他很认真对着棺材里的白面人说:妈,轻舟来看您了。 顾轻舟立在前头,一动不动。 良久,司行霈又道:轻舟,你给我妈磕个头。 顾轻舟说好。 地上没有蒲团,而且一层的冰。 她的手掌先撑地,立马冻得僵硬,膝盖上的寒流沿着四肢百骸流窜,她浑身都冷,冷得要冻僵了。 顾轻舟磕了三个头。 司行霈扶她起来。 而后,他也跪下,很虔诚磕了三个头。 妈,以后逢年过节,我都带轻舟来看您,您要保佑轻舟。司行霈低声道。 出来的时候,司行霈锁好门,有人端了热水给他们洗手。 手浸泡在热水中,指关节慢慢就能活动了,顾轻舟的身体慢慢回暖。 而后,又有人端了热茶。 顾轻舟喝了两杯热腾腾的滚茶,才能顺畅舒一口气。 我母亲一生酷爱干净,佣人说起太太,都说她太过于洁净了。放任她在地下受那么多年的脏乱,她一定不高兴。司行霈道,我之前常梦到她,她对着我哭;直到我将她挪到此处,她偶然入梦,都说笑盈盈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有种很纯净的温馨,像个孩子般。 他已经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了顾轻舟。 司行霈也问顾轻舟:你想念你母亲吗? 说实话?顾轻舟侧眸问。 是实话! 我是早产的,从我生下来,我母亲身体就不太好,所以我吃的第一口奶,是我的乳娘李妈给的。 我才两岁,我母亲就去世了,我什么也不记得,李妈将我带到乡下去。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我母亲,因为我不缺母爱,李妈非常疼我。 在我心里,李妈才是我的母亲。李妈说要让顾家偿还孙家的,我才愿意进城。司行霈,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有母亲的人。顾轻舟道。 李妈就是她的母亲,至少在她心里是的。 她们相依为命。 顾轻舟做这些事,看似是为了孙家,为了她的生母,实则是为了李妈。 因为李妈要她报仇。 当然,顾轻舟也恨顾圭璋和秦筝筝,但是没有李妈的话,她是不会如此拼命的。 ......那把你的乳娘接到城里来,我们照顾她。司行霈道。 顾轻舟摇摇头:李妈说,她不愿意成为的掣肘。等事情结束,她再来。 司行霈不勉强她。 见过了他的秘密,司行霈和顾轻舟在山上逗留了三天。 司行霈带着她去看了各式各样的武器,甚至教她如何使用大炮。 研究所的人都对顾轻舟毕恭毕敬。 如此机密的地方,顾轻舟非武器方面的专家,又不是军队的高层,她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身份:未来的女主人! 他们非常尊重她,从眼神里都能看得出来。 顾轻舟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有点尴尬。 他们夜里住在山脚那两间房子里。 司行霈睡在外侧,顾轻舟睡在里侧。 第二天夜里,顾轻舟听着山峦呼啸的风声,问司行霈:你为何要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总有个原因的。 因为你救过我的命,因为你在我身边。司行霈道,我说过,以后我们的命是共享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顾轻舟很想问:那你会娶我吗? 而后她又想,这种问题,会增加他的负担。 他真的想娶她的话,她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太太? 她有足够的金钱和背景,给他提供军队和军火,帮助他打过长江,实现华夏的统一吗? 她有足够的警惕,从刺客手里一次次死里逃生,不让他痛失家庭和妻子的能力吗? 她真的有资格和他比肩而立吗? 爱情可以你侬我侬,婚姻却需要势均力敌。 千百年的门当户对,并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从检验中得出的真理。 顾轻舟没有问。 也或许,只是因为她不爱他,她没有问这句话的心境。 她任由风吹耳畔,一夜低吟浅唱。 她进入了睡梦里,睡意比较浅,只记得司行霈捞了她两次,每次不小心松开了她,他立马就惊醒了,稳稳将她抱在怀里,才能继续入睡。 他的呼吸是暖的,落在她的脸侧。 顾轻舟稍微一偏头,就能吻到他的唇。她很想汲取那点温暖,特别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但是她忍住了。 她侧过身子,任由他从背后抱住她,她将自己缩成一团。 第三天的一大清早,司行霈给顾轻舟煮面,庆祝她生日,虽然她生日过去两天了。 初八那天到基地,又去见过了司行霈的母亲,他们俩都很累。 司行霈要爬起来煮面时,被顾轻舟拦住了。 顾轻舟说:后天是西洋历的圣诞节,我们也过个时髦派的节日,跟我生日混在一起。 司行霈答应了。 轻舟,长命百岁!他煮好了面,认认真真端给顾轻舟。 面是他自己揉的,盖头也是他自己做的,鸡汤是昨晚熬好的。 顾轻舟尝了一口,鲜美无比,面条很劲道,盖头也做得香甜可口。 岳城人的口味偏甜,司行霈做的盖头,放的糖和盐的比例总是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谢谢你!顾轻舟一改往日的娇气,将这碗面端起来,学着司行霈的样子,大口大口吃掉了。 司行霈的笑容深达眼底,轻轻摸她的脑袋,看着她,看得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