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报复(一)
天已经黑了。 天气凛冽,月光倒是分外皎洁,洒落在山路上。 顾莞宁骑着白色骏马,和太孙并肩同行。 两人并未再说话,只偶尔相识一笑。心里的些许离愁黯然,俱被藏进心底。不愿流露出来,让彼此难过。 待送到了山脚下,顾莞宁才停了下来,轻声道:“赶夜路,要多加小心。” 太孙笑着应了一声,深深地看了月光下的顾莞宁一眼,然后骑马远去。 侍卫们很快骑马跟了上去。 数十匹骏马嘚嘚作响,飞驰而去。马蹄声也迅远去,渐渐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顾莞宁骑着骏马,在原地默默地待了许久,一直凝望着骏马消失的方向。 随行的陈月娘和玲珑等人不忍惊扰。 直到一声尖锐的鸟啼划破宁静的夜空。 顾莞宁终于回过神来,悄然轻叹一声:“我们回去吧!” …… “启禀世子,今日太孙殿下一路赶至静云庵,在山上待了一个时辰,便又动身离去。太孙妃骑马送太孙殿下下山,在原地驻足良久。” 一直盯着静云庵的暗卫,一五一十地将消息禀报给齐王世子。 好一对情深义重的夫妻! 齐王世子俊脸如冰霜般冷漠,毫无表情,随意地点了点头。 待暗卫退下后,齐王世子的神色陡然阴沉了几分。 左胳膊伤得本来不算重,只是失血过多。连着敷药半个月,如今伤势已经基本好了,只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 正如他和顾莞宁之间,已经彻底决裂,昔日青梅竹马的情意烟消云散,剩下的,是狰狞丑陋的憎恶仇恨。 他得不到的,萧诩也休想得到。 他要毁了她! 只可惜,沈青岚是个没用的废物。让她将沈谨言接进府里,这点小事都没能做好…… 小德子伺候齐王世子数年,对他的性子十分熟悉,见他面色冷厉,立刻低声道:“奴才叫窦统领进来。” 齐王世子略一点头。 …… 隔日清晨,太孙如往常一般准时上朝。 坐在龙椅上的元祐帝淡淡扫了一天一夜未曾休息眼下有着青影的太孙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朝会散了之后,元祐帝宣太孙进了福宁殿。 “你自小身子骨就比常人弱,朕忧心你的身体,特意命太医为你调理。数年过来,才勉强和普通人无异。” 元祐帝神色微沉,声音里满是不快:“你明知自己身体如何,为何不知爱惜自己?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一直骑马赶路,就为了去和顾氏相聚短短一个时辰。如此儿女情长,岂堪大用!” 欣赏顾莞宁的时候,他和顾莞宁之间是恩爱情深。 如今生出厌恶挑剔之心,就变成了儿女情长。 太孙神色未变:“孙儿既未耽搁读书,也未放下政事。趁着休沐之日,前去和一别半月的妻子相会,正是人之常情。皇祖父若因此就觉得孙儿太过儿女情长,不堪大用,孙儿也无话可说。” 元佑帝平日对太孙虽然颇多纵容,身为天子的尊严却不容忤逆侵犯,闻言顿时沉了脸:“你这么说,莫非是对朕心存怨气?你埋怨朕将顾氏送进静云庵,令你们夫妻分离,令你一双儿女没了亲娘在身边。可是如此?” “孙儿不敢。” 不敢? 元佑帝挑眉,冷笑一声:“你说不敢,看来心里是真的有怨气了。” “朕今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顾氏有意欺瞒朕,朕没要了她的命,也没让你休妻,让她顶着太孙妃的名头去静安庵,已经对她十分宽厚。也是看在你的颜面上。” “她若是对朕不满,挑唆你和朕离心,朕不会饶了她!” 天底下的老人大多护短。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总之,自己的孙子总是没错的。 元佑帝也是如此。 这些日子,太孙对他这个皇祖父依旧恭敬顺从,却没了往日的亲昵随意。显然是为了顾莞宁的事有了隔阂。 元佑帝当然拉不下脸来示好,便又迁怒到了顾莞宁身上。 太孙眼底闪过一丝隐忍的怒气,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皇祖父的一片苦心,孙儿岂能不知。孙儿也并无责怪皇祖父之意。” “孙儿思念若渴,去静云庵探望阿宁。看到她心情还算平和,孙儿才放了心。从头至尾,阿宁对皇祖父没有半句怨言。皇祖父这般想阿宁,未免太过偏颇了。” “隐瞒生母不贞,是阿宁的不是。除此之外,阿宁并无过错。皇祖父往日一直欣赏阿宁,如今只为了这一桩事,就将阿宁的优点全部抹煞,实在不算公允。” 太孙神态平和,语气诚恳。 元佑帝脸上的一丝怒气,很快退散。 太孙又叹了口气:“阿娇阿奕姐弟两个,每日都哭着要娘。孙儿一回府,见到他们姐弟,心里就不是滋味。” 提起曾孙曾孙女,元佑帝的神色又缓和了几分:“罢了,你想去看顾氏,朕不拦着你。不过一定要保重身体。若是生了病,朕就责罚顾氏。” 身为天子,就是这么霸气不讲理。 太孙微微抽了抽嘴角,只得应道:“孙儿一定会保重身体。” …… 之后的半个月,流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酒楼茶馆里,忽然流行起了一段话本,话本讲述的是“一位绝色美人和两个男子不得不说的故事”,内容香艳,一波三折,荡气回肠。 百姓们权当乐子,听得津津有味。 明眼人一听就知这是在影射定北侯府的家丑。 原本稍稍平息的流言,立刻又在说书人的精彩演绎之下,演变出了许多新的版本。愈传愈是夸张。连带着太子府也被波及。 太孙妃顾莞宁,也屡屡被提及。 有这般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生母,顾莞宁日后会不会有学有样,也给尊贵的太孙殿下头上染点颜色? 听说定北侯夫人生的孽种,也被接进了太子府里。太孙殿下这是被迷昏了头啊!以后若是为储君为天子,岂不是要被妻子左右? 萧家天下,不就成了顾家的天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