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仇满天下
点灯人? 那时,还是洪荒时代,那时,还是众生自求自道的时代,那时,鸿钧尚未成圣,那时,他叫点灯人。 这是……多少岁月不曾被人唤起过的名字了? 一时间,燃灯竟有一种恍惚感,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他孜孜追求大道的青葱岁月。 那个年代,处处是机缘,处处有天材地宝,也处处风波险恶……但这种缅怀的情绪只持绪了片刻,便为惊悚的感觉所取代。 隔了这许多岁月时光,还有人调侃似的唤起他曾经的名字,在此时此刻,无论无何都不可能是故友,只能是敌人呵。 很久以前结下的仇敌么? 洪荒时代,为了争夺机缘,为了争夺法宝,他可是阴过很多人的,多到他现在都无法判断,面前这个姣好可人的黄衫女是谁的后人。 “辅道传人鹿氏司歌,今日要为先祖,向你点灯人,讨一个公道!” 辅道传人? 鹿氏? 燃灯的眸子缩如针尖:“你是鹿……鹿……“明明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突然忘记了,无法唤出那个名字。 鹿司歌唇边逸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带着几分伤感:“点灯人,你是连她的名字都忘记了么?” 燃灯因为懊恼,胆子突然大了起来。 我怕她什么,堂堂准圣,要被她一个小辈诘问的无言以对? 燃灯冷笑一声,不屑地道:“原来你是她的后人,那又如何? 本座是何等样人,由得你一再质问?” 燃灯一边说,一边急急暗想,黄金玲珑塔果然出事了。 当日,宝塔飞回时,塔中已经空空如野,只有最底层泯灭了灵识的妖兽还在。 原还以为塔中灵力耗尽,镇压其中的人全都退化成了野兽,如今看来,果然是出事了。 只是不知,这鹿氏一族逃出了多少人? 也许,只有她一个? 我得先下手为强,免得她说出我当年的丑事。 不料,燃灯这句话一出口,金灵却是微微一笑:“你是何等样人? 阐教有名无实的副教主? 灵山有名无实的佛祖么?” 燃灯老脸一红,怒气勃发。 可是面对金灵,他可没有居高临下质问的勇气。 鹿司歌沉声道:“我鹿氏一祖,修辅之道。 先祖鹿氏清缘,随你修道,并结道侣。 可生死关头,你竟以我先祖挡刀替死。 此仇,鹿氏后人,无一日敢忘。 为了遮掩自己的丑闻,你更巧立名目,将我鹿氏一族镇压在黄金玲珑塔内,若非陈玄丘公子将我等救出,终有一日,我九色梅花鹿一族,将彻底退化,丧失灵识。 点灯人,旧恨新仇,今日我鹿氏后人,要向你连本带息,一一讨还!“说着,鹿司歌踏着一步。 “鹿氏司歌,请点灯人赐教!” “鹿氏知天,请点灯人赐教!” “鹿氏清风,请点灯人赐教!” 不知何时,鹿司歌的父亲、祖父,乃至鹿氏一族很多人,纷纷走上前来。 燃灯心中极为恐慌,但口中发出的却是一阵神经质的大笑,特别的猖狂。 “就凭你们? 哈哈哈,修辅之道的鹿氏一族,就算倾族而出,能奈何得了本座?” 鹿司歌沉声道:“我鹿氏一族,修的确是辅道。 不过,你的弱点,我家先祖都清楚。 这无数年来,我鹿氏后人,为这一天,竭精殚虑,终是研究出了一种阵法,专门克制你的阵法。” 随着她的声音,鹿知天、鹿清风,率领在场的鹿氏族人,已经身形闪动,布下大阵。 燃灯嘿嘿冷笑,道:“不够看,不够看,就算你们再修十辈子,就凭你们鹿家,也不是本座的对手!” 燃灯道人乜了陈玄丘一眼,不屑地道:“想报你祖先之仇? 不如求你那恩人陈玄丘出面啊,加上他,或许还有几分机会。” 鹿知天沉声道:“鹿氏后人,代代研习大阵‘吹灯’,为的就是手刃你点灯人,为我先祖复仇。 复祖先复仇,鹿氏后人,不会假手他人。” 燃灯道人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他要的就是用激将法挤兑,把鹿氏一族的人将住。 只要他们不假手他人,燃灯道人就有必胜的十分把握。 他不但可以破了他们的什么‘吹灯’大阵,还能趁机逃走,或者劫持鹿司歌为人质。 总之,他将立于不败之地。 鹿氏先祖的那个女子,固然熟悉他的底细,可他对那女子,又何尝不了解? 专修辅道的家族,研习了一个杀阵,就想弑杀一尊准圣,笑话!陈玄丘咳嗽一声,走上前来。 “我不是外人,我可以出手。” 燃灯怒视鹿知天道:这就是你说的不假手他人? 呵~,鹿氏后人,不过如此!“陈玄丘道:“瞧你这话儿说的,藤不去缠树,如何凌云霄? 这是辅道开宗名义第一句话。 我,是司歌的主人,所以,不是外人。 恩人陈玄丘不可以出手,主人陈玄丘,却可以出手!” 燃灯冷笑:“你鹿氏后人怎么说? “鹿司歌认真地道:“我是鹿氏一族当代族长。 我的主人,当然不是外人!“燃灯把牙一咬,罢了,就加上一个陈玄丘又如何? 他只是大罗巅峰,加上一个他,同样不是我的对手。 不要忘了,我还有多宝所赐的一身佛宝呢。 燃灯“嘿”然一声,道:“便加上一个你,又如何? 鹿清缘之仇是么? 你鹿氏后人只管来,本座统统接下了!” “还有我!” 赵公明挺身而出,定海珠已托在手上,神光隐隐。 燃灯一瞧自己祭炼多年的二十四诸天,重化定海珠,回到了赵公明手中,不由得嫉恨交加。 燃灯冷笑地看向鹿司歌:“这赵公明又怎么说? 鹿姑娘,他不会也是你的主人吧? “鹿司歌冷然道:“鹿女终生不侍二主。 “燃灯晒然道:“那他又是以何理由参战? “鹿司歌还未说话,赵公明已然道:“不是你使奸耍诈,夺我定海神珠。 陆压道人的‘钉头七箭书’,如何能以诅咒之术散我魂魄、夺我性命。 我赵公明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日脱离天庭,重获自由之身。 你偏生于此时到来,这就是老天让我报仇雪恨。 我此时不出手,等鹿家人把你杀了,我还如何报仇? “燃灯脸颊抽动,狞笑道:“便再加上一个你,又如何!“燃灯话音刚落,又是两声大喝:“还有我!“赵公明身后的招宝天尊萧升,纳珍天尊招曹宝,也双双走了出来。 只一见此二人,燃灯脸色便是一阴。 萧升曹宝,本是一对散仙。 燃灯道人被赵公明持定海珠追杀,逃到他们的道场。 二人久慕阐教高人风范,所以用落宝金钱帮他们落了赵公明的定海珠,救了他们一命。 但萧升也被赵公明用神鞭打死。 曹宝就此随燃灯去了西岐,还在燃灯花言巧语之下,把到手的定海珠送给了他。 结果,截教十天君布十绝阵阻挡西岐兵马东进时,主持破阵的燃灯在明知试阵者必死的情况下,却把自己的恩人曹宝故意派去试红水阵,死在阵中。 本来只是这样的话,也未必就能确定燃灯是觊觎萧升、曹宝的落宝金钱,也许他就是慈不掌兵、大公无私呢? 但曹宝死后,落宝金钱却被他匿藏起来,曹宝和萧升一丝真灵不昧,被摄进封神榜.当时,“落宝金钱”还未镇压在金砖之下,拿去填阵眼,所以萧升和曹宝对自己法宝下落一直就有感应,自然心知肚明,也知道被燃灯利用了。 燃灯恩将仇报,萧升曹宝自然要报仇。 这二人沉着脸走出来,并未说自己要对付燃灯的理由。 但是,燃灯证得大道,有赖定海珠,而定海珠是曹宝所赠,如今萧升曹宝却向燃灯寻仇。 在场的没有愚人,虽然不知道缘由,却也不禁犯了核计。 “又来两个?” 便再加上他们,也没什么。 燃灯暗忖,但是面孔已经因为忿怒有些扭曲起来。 “哈哈哈,一群土鸡瓦狗,便再加上你们两个,又如何? 来来来,你们尽管放马过来,且看本座惧怕你等否!““急什么,高高在上的燃灯上仙,还有我呢!”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就见一个身高三丈六尺的巨人,倒拖着一杆月牙戟,冷笑着走了出来。 围观众人中,已有人叫了出来:“显道神方弼!” 燃灯本来都没认出这人是谁,听人一叫,才晓得他叫显道神方弼。 不过……显道神方弼? 还是不知道他和自己有什么过节啊。 燃灯不由得目光一凝,寒声道:“方弼!你与本座有何怨仇,为何要向本座出手?” 方弼道:“当年,为破截教的十绝阵,你曾派了九个人分别去探那阵,你明知探阵之人必死……”燃灯这时才想起,这个方弼,好像是自己当年派去破阵的一员西岐大将? 燃灯森然道:“当年,本座暂为西岐军中统帅,一切决策,均为大局着想。 战场之上,必有牺牲……”方弼幽幽地道:“是啊,战场之上必有牺牲,你选中了我,我本该认命的。 可是……”方弼慢慢垂下眼皮,冷然看向燃灯,阴恻恻地道:“你派我去探的,是风吼阵啊!” 围观众人一时还听不明白,这风吼阵有什么特别,怎么别的探阵之人没理由寻仇,他却有。 你方弼可以责备燃灯冷血,但似乎……他为主帅,你为将领,主帅调度,你战死沙场,不能算是成仇的理由吧? 却听方弼道:“破风吼阵,需要定风珠。 而在我之后,被你派去破风吼阵的慈航道人,当时已经到了西岐,手中就有定风珠啊!明明他已掌握了破阵的关键,你还是要派我去用性命试阵。” 方弼望着燃灯,目光冷的像冰:“燃灯仙长,我不服啊,就因为慈航道人是你阐教中人,所以明明已经有了破阵之法,为确保你的好师弟慈航无恙,就要拿我一条贱命去填阵? 燃灯上仙,我方弼,真的不服啊!” 方弼眸中满是恨意。 燃灯面皮子发紫,半晌,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好好好,你们莫不是以为,本座如今已任得你们揉捏了么? 就连方弼这等猫狗一般的人物,也敢趁势向本座挑衅。 来吧来吧,你们一起上,本座今日就大发慈悲,一一超度了你们!” 金灵站在阵外,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什么都没有说。 金灵当年与三大士交手过招,燃灯暗中用定海珠偷袭,这才让她命丧当场。 如今下场的这些人都与燃灯有仇,可他们不是为祖上复仇,就是被燃灯拐弯抹角所害。 真要说到最直接的生死之仇,再没人比她更有资格讨还了。 但她偏生一动不动,稳稳地站在那儿。 她因燃灯而死,从此被困《封神榜》,为此就连她的修行大道都耽搁了。 此仇恨比天高,在场诸人认及得她? 可她偏偏笑吟吟地,毫无下场的意思,却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随着燃灯一声狂妄的“你们一起上”,一声长唳响起。 一只身躯丈余长的金翅大鹏雕陡然从陈玄丘肩后飞出,率先攻向燃灯!“金翅大鹏?” 燃灯一眼望去,便生出一抹熟悉感。 这只金翅大鹏,本就是以燃灯的坐骑羽翼大鹏仙为主体,结合三道灵官元神所衍化的新生命,燃灯看着自然熟悉。 这金翅大鹏,怎么那么像失踪了的羽翼大鹏仙呢? 燃灯微生错愕之感。 而此时,金翅大鹏雕已然飞抵他的头顶,霍然探出一双利爪,凌厉地抓向燃灯的天灵!它的目中,两团怒焰燃烧着,陡然间也化作了实质,从目中喷射而出,攻向燃灯。 金翅大鹏并没有记起自己被燃灯用诡计擒获,从此抹去记忆,沦为一只坐骑牲畜的旧事。 但是经由黄金玲珑宝塔神火粹炼而重生后,燃灯在它识海中设下的禁制也抹掉了。 此时看到燃灯,它本能地就产生了一种极度的憎恶。 他的心思很单纯,他就是想杀了这头道貌岸然的秃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