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5章 春泥
就在十分钟前，独立新闻人吉特在自己的采访车内跟手下闲聊打发时间。 所谓‘独立新闻人’，就是单干的新闻鬣狗。吉特靠给各大新闻机构提供最及时的新闻内容而赚钱。 车祸现场，凶杀现场，抢劫现场，丑闻现场。挖掘最深层次的内幕就能换来数不清的钞票。‘鬣狗’要做的就是跑在所有对手的前面拍到最棒的素材。 吉特有一辆带卫星天线的采访车，还有一批人数不定的属下。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跑来跑去，寻找值得报道的事件。 《纽约时报》的‘惨剧’发生后，吉特指着电视上的画面对属下说：“我要是能拍到这样的新闻，至少能卖一百万美元。” 属下们对此嗤笑不已。 93年的美元还算坚挺，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 纽约警局公开‘威胁信’后，吉特立马驱车赶往亚特兰大，但这里的状况并不如意。一则是来的记者太多，二则是CNN的处置非常迅速。 吉特只能拍点吸粪车的画面，但各家媒体对此毫不在意——这点破事没有任何报道的价值。除非能真的拍到CNN总部‘屎到淋头’的画面，否则没人愿意掏钱。 可CNN不是小企业，它的总部外现在遍布警探和保安，方圆两公里范围内都被搜索过，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目标。 兴冲冲而来的正规媒体记者为此兴致阑珊。有的离开，有的泄气，有的住进酒店睡大觉。 只有吉特这伙人恨不能天下大乱。他们还守在自己的采访车里，时不时瞄一眼车外灯火璀璨的CNN总部大楼。 九点五十分，吉特的手机响了。有个变音嗓门的家伙开口说话，活像没牙老太太在啃一颗硬核桃，慢慢吞吞，还带着吱嘎声。 “吉特.哈珀？” “是我。” “带你的人和设备下车，对准CNN总部大楼。” “你是谁？” “好戏即将开场，别怪上帝没给你机会。” 电话挂断，吉特愣住了。车里几个属下正在打牌，见吉特表情怪异，全都扭头盯着他。 “头，出了什么事？” “快把摄像机搬下车。” “现在？” “对，所有的设备都搬下车。安排好机位，对准CNN总部。” 吉特拉开车门，快速跳了下去。属下都是多年追踪新闻的老手，配合非常默契。他们搬了两台摄像机，还带了好几部长焦距的相机下来。 只用了两三分钟，一切准备就绪。 但现场还是静悄悄的。 “头，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有人在电话里说‘好戏即将开场’。” “不可能吧。难道今晚真的要发生点什么？” “我不管，待会要是漏拍了镜头。我非砸烂你们的狗头。” 几个新闻‘鬣狗’严阵以待。可他们没等来变故，反而把在附近的FBI吸引来了。后者急匆匆赶到，大声喝问：“嘿，你们这是在干嘛？” 两名探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吉特站出来解释道：“刚刚有人打电话给我，说好戏即将开场，让我做好准备。” 电话？ “谁打给你的？号码是多少？”老探员问道。 吉特交出了自己的移动电话，两名FBI探员立马在对讲机里联系同伴，通报情况。可分布在大楼周围的探员们却全都报告说一切平安无事，没有任何发现。 这一刻，不管是新闻鬣狗还是联邦探员，全都跟警戒的土拨鼠似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后看。 吉特抬手拉开袖口，手表上的秒针稳定转圈，分针缓缓跳格。他沉声低语道：“十点，嫌犯很可能想在整点时分来个大的。” 警方的直升机带着轰鸣在几百米高度盘旋。机身上附带的大功率探照灯在来回扫视地面，试图发现点什么。 FBI如临大敌，十几部车，几十个探员在来回乱窜。对讲机接连响起，彼此通报情况。但夜里真的没啥，除了几十台吸粪车还在努力工作，并无异常。 人们紧张兮兮的等待着，但时针跳格指向十点，夜晚的平静被一声轰然响动给搅乱——在CNN总部大楼的室外停车场，一块雨水井盖突然被炸上了天。 “哇哦，真的来了。” 吉特欢声惊叫，属下连忙调转摄像机镜头。但他却高声喊道，“一台对准CNN总部不要动。另一台拍爆炸的井盖。 天哪，真不敢相信。我正在派CNN总部遇袭。这次我要发大财了，发大财！媒体们会抢着给我送钱，所有头条都将是我提供的独家新闻。” 井盖炸开仿若是个信号，紧接着道路上不停响起嘭嘭嘭的爆炸，同一条线路上所有的井盖都被炸上天。 以CNN总部为中心，周围街道的井盖接二连三的炸开。地下管道中仿佛填充了可燃的高压气体，井盖炸开的同时还喷出橘红色火焰。 吉特为此哇哇大叫，兴奋的手舞足蹈。但他很快就叫不出来，因为不断炸开的井盖正在朝他靠近。 飞起砸落的井盖已经命中了好几辆停在路边的车。爆炸引发的声浪更是让停车场上的车辆全部都在响起警报。 如果仅仅是雨水井盖炸上天，情况倒还好说。但随着井盖的连锁反应，真正的灾难降临了。 大型化粪池平常一年左右才会处理。CNN总部的化粪池已经积累了超过半年，不知是什么原因，其内部存货轰的一下全部从地下喷涌而出。 犹如农村的厕所被人丢了炮仗，屎坑爆发。 老探员惨然低语：“糟糕，罪犯瞒过了我们所有人。他早就布置好了，炸药就在化粪池里。” 那漫天纷飞的花雨啊，冲上百米的高度，布满了整个天空。虽然它色泽暗沉毫无绚丽之色，却突破了人类想象力的极致，带来了全新而超凡的体验。 这是前所未有的奇观，是毫无虚假的特技，是实实在在的神迹。它于沉默中绽放，于平凡中盛开，于黑暗中炸开。 这是化腐朽为神奇！ 化粪池爆了，连带正在工作的吸粪车也爆了。无数人类排泄物以最原始的状态飘扬飞升，它们离开了阴暗潮湿的归宿之地，以无畏的姿态再次回到凡间。 爆炸的轰鸣犹如阵阵欢呼，漫天‘花雨’冲向空中，十几秒后又逐步裂解成一坨一坨，带着无穷威势凌空而下。 吉特和属下的摄像师正仰头观看这人生难得一见的超激爽新闻素材。视野忽然一黑，他大叫了一声‘哦，shit！’ 摄像师也感到大恐怖在靠近，连忙想躲回采访车里。 但吉特却抱着他的腰，低头大声喊道：“兄弟，坚持住。这不过是些肥料而已。拍下这个画面，我给你一万美元，坚持住！” 摄像师才不干呢，一万美元也不干。可他拼命挣扎却没法逃开，只能大声悲呼——不! 花雨落下，噼里啪啦。 “漫天的话语纷乱落在耳际，你我沉默不回应。 牵你的手，你却哭红了眼睛。 路途漫长无止尽。 多想提起勇气，好好地呵护你。 不让你受委屈苦也愿意。 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春的泥土里。 滋养了大地，开出下一个花季。 风中你的泪滴，滴滴落在回忆里，让我们取名叫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