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从心

    血红色的天地里，两道身影迅速的碰撞到一起。

    刚一接触，双方就又立即分离。

    只不过右边那道身影只是退了一步，就已经稳住身形；而左边那道，却是一连退了三四五六步后，才勉强维持住身形。然而不等对方重整旗鼓，右边那道身影就已经又一步冲了过来，再度缠绕上左边那道身影。

    一掌横扫。

    空气里一抹血光迸射而出。

    周羽艰难的仰躺后倒。

    血红色的光华在空气里一震，下一个瞬间凭空暴涨出近米的宽度。

    如果不是周羽倒落的速度极快且果断，那么这一道犹如实质般的血红光华就算不能直接将他的念头斩落，也必然会给他带来一次重创，哪怕到时候性命可以保住，可是面对如此怪物对手，下场如何不用想也能够知道。

    但周羽很清楚，这一次自己之所以躲避足够及时，倒不是说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而是他刚才已经吃过一次这样的亏了。

    掌刀。

    王元姬的手段之一，只是在这片修罗域空间里，她的掌刀威力变得格外强大。

    之前周羽就是因为没有过于重视，才导致自己的胸口上多了一道血痕——这还是他察觉到空气里的灵气流动变得不自然，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做出改变，否则的话就不是伤口多了一道血痕那么简单了。

    不过也幸亏敖成死得早，不然的话恐怕他倒是会很乐意和周羽交流一下关于“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句话。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

    周羽整个人躺倒在地，眼里有着一丝的劫后余生。

    此时此刻，他早已没了和王元姬继续交手的念头。

    眼前这个怪物，他怎么可能打得过！

    下一刻，他双目圆睁，整个人毫不顾忌形象的立即侧滚开来。

    因为王元姬已经抬起自己的右腿。

    王元姬身材本就属于比较高挑的类型，此时单腿高抬，以完全违反人体关节的形象单立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竖起来的一字，若是忽略了她右足上缠绕着的血红色光晕，身形看起来倒是显得十分迷人。

    脚斧。

    或者说，战斧。

    这门武技是模仿长柄战斧的攻势：腿为握柄，脚后跟为斧刃。

    与其有异曲同工之能的武技，是腿鞭，也称关刀。

    这一招同样是以腿为握柄，但是不同的是攻击点则改为了脚背：以真气灌注于脚背形成刀刃。

    可以说，这两门武技一门是竖直向的攻击手段，一门是横扫向的攻击手段，就如同x和y两个坐标轴一样。

    此时王元姬的战斧落足。

    恰好是周羽侧滚躲避的瞬间。

    尽管没能一足就将周羽当场斩杀，但是落足点的位置所产生的强烈冲击爆破，却也还是震得大地迸裂，无数的石块向着周围四面八方飞速弹射出去。

    周羽只感到后背传来一阵极为密集的打击痛楚。

    他知道，这是被那些石块轰击到的原因。

    但是下一秒，还不等周羽起身，他的腰部就传来了一次更为强烈的冲击感。

    隐约间，他甚至能够听到骨折的声音。

    咬了咬牙，周羽头也不回的抬手朝后打出一片飞羽。

    同时背部双翼展出，整个人迅速的升空而起。

    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王元姬缓缓的收回左腿，同时只是轻巧的一个侧身，就几乎躲过了他所有的飞羽攻击。而几根实在来不及躲避的，也只是随意的伸出并指的右手，在羽根处轻点一下，然后伴随着金铁交击的闷响，这些飞羽就全部都被王元姬一一打落。

    到了此时，周羽哪还会不知道。

    刚才腰部传来的重击，就是王元姬的左腿踢出来的。

    尽管他不知道王元姬到底是如何在那一瞬间就调整了重心，将支撑全身重心和重量的立足点转移到刚落足的右腿，并且让左腿也能够施展出腿鞭，但那一击给他带来的重创的确是毋庸置疑的。

    周羽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自己下半身的感知。

    换做在地球，他这就叫瘫痪、半身不遂。

    可在玄界，这种问题的治疗虽然同样非常棘手和麻烦，但起码并非什么绝症。尤其是周羽并非人类，他是鲲鹏一族的血裔，哪怕并未出现任何返祖现象，但起码也算是个半个羽族，只靠后背的双翼，他还是能够保持一定的机动性。

    看到飞在半空中的周羽，王元姬“切”了一声。

    对于自己没有一脚将对方给踢死，她还是感到有几分不满的。

    不过这也变相证明，周羽在妖帅榜上的排名要比敖成高一位，并非没有理由的。

    敖成，妖帅榜排名第八。

    周羽，妖帅榜排名第七。

    看着王元姬毫不遮掩自己的不满，周羽的内心此时却也只剩下一片恐慌。

    他早就知道王元姬的实力很强，从玄界历史上所有跟王元姬展开领域死战的对手里，就没有一个人活下来的这一点来看，周羽就绝不会轻视王元姬——当然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他曾在王元姬手下吃过亏，虽然那一次在玄界很多人看来都是属于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可是作为当事人的周羽却绝不会这么看。

    所以如果你让周羽跟王元姬单挑的话，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这一次会愿意过来协助碧海氏族，也是因为碧海氏族告诉他，这次将会有三个人一起围攻王元姬，他和阮天只是负责从旁协助，真正的主力会是敖成。

    本着只要能够将王元姬斩杀，自己也能够了却一桩心魔旧事，更何况还会有凤凰翎作为报酬。

    周羽才会答应碧海氏族的围杀邀请。

    可结果呢？

    他才刚赶过来，敖成就已经死了，被烧得连灰都不剩。

    这让周羽意识到，眼前的问题可比他之前所想象的还要更加严重。

    这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彻头彻尾的怪物！

    人族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可怕的修士，这绝不可能！

    周羽的脑海里，都已经开始脑补出王元姬其实是背井离乡的落难妖族的身世。

    不同于周羽的胡思乱想，王元姬此时的表情倒是真的相当不爽。

    周羽的身体硬度，比她想象中还要强一些。

    如果刚才是换了敖成，她那一脚早就把对方给踢成两段了。

    但是现在，居然才只是把周羽踢了一个半身不遂，这就跟王元姬原本的计划有所出入，导致此时让周羽飞天而起，暂时脱离了自己的攻击范围。

    叹了口气，王元姬知道自己也犯了轻敌的念头。

    其实早在第一次利用掌刀的攻击范围要比肉眼可见更广的小阴招，结果虽然伤到了周羽，但是并没有比想象中伤得更深时，王元姬就应该发现周羽修炼的功法不同。

    但是那会，王元姬却忽略了这一点，以为只是周羽通过对真气的流动变化，提早发现了隐藏其中的杀招——鲲鹏也勉强可以算是翼族，这些鸟人最擅长的一点就是观察和判断真气波动，毕竟鸟类生物对于气流的变化是格外敏感的。

    只是王元姬怎么也没有想到，周羽修炼的功法居然不是寻常的北冥氏族功法。

    妖盟八王里，大荒和赤山、幽影三个氏族，是众所周知的武道修炼体系；青丘、碧海、北冥三个氏族，则是走的术法和本命神通的修炼体系。点苍氏族比较特殊，既有术法也有武道，甚至还有剑道、佛门等等诸多修炼功法，可以说是相当的五花八门，这也导致了点苍氏族在妖盟八王里是最为特殊神秘的一支。

    至于最后一支的森野氏族，他们是七色螳螂的后裔，修炼的功法并非是武道或者术法，而是最为原始的妖族修炼体系：本命神通。甚至可以说，他们能够跻身妖盟八王的行列，甚至在整个妖盟里拥有较高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依靠就是他们这种完全尊重传统的修炼方法。

    因此，围绕着森野氏族的一众妖盟族群，都被称为古妖派。

    撇开其他种种不谈。

    本该是走的术法修炼体系，兼顾本命神通修炼方法的北冥氏族，周羽的身体素质自然不可能强大到哪去。可事实上，他修炼的功法却并非北冥氏族自古传承下来的修炼方法和技巧，反而是兼顾肉身修炼的武道体系。

    这一点，就让王元姬感到有些不爽了。

    略微活动了一下颈脖和双肩，稍稍放松了一下紧绷的肌肉，然后王元姬也缓缓的升空而起。

    与依靠自身本体的双翼，凭借气流和体力就完全可以浮空的周羽不同，王元姬的浮空需要消耗的不仅是体力，还有体内的真气，而且就机动性和灵活性上，显然都要比周羽略差一些。

    这一点，正是交战之前王元姬最想竭力避免的情况，也是她会在开战之初就死死的缠住周羽，不让他有任何升空的机会。却没想到，最终居然还是让他寻到一个破绽，成功的升空。

    接下来的战斗，对于王元姬而言，就会有些棘手了。

    不过，也仅仅只是略微有点棘手而已。

    “王元姬，这只是一次误会。”看着同样浮空而起的王元姬，周羽竭力压抑住内心产生的惊慌。

    他知道，自己已经对王元姬产生了心魔恐惧，未来的修炼成就恐怕也就只能止步于此。如果换了其他妖族修士，恐怕都不会选择就此认怂，而是宁愿拼死一搏。

    毕竟突破地仙境本就困难重重，哪怕就算是天才，也不敢说自己就有绝对必然的把握能够突破成功。那些敢言自己绝对能够踏足地仙境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妖孽中的妖孽。

    周羽只能算是普通天才，甚至还达不到妖孽的水准的。

    所以他很清楚，此时产生了心魔，对于日后的境界突破，难度无疑又要提升一倍。

    可是，他的生活理念与态度，注定了他的行为不可能像其他妖族修士那样，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概。

    在他看来，妖族的寿元普遍都比人族要更长久，就算人族只要能够踏足凝魂境的，都能够活上千载。

    而妖族，一旦踏足凝魂境，千年以上的寿元都只是基本起步。某些得天独厚的特殊血脉，甚至能够活上三、四千年以上，乃至等同于人族的地仙境。

    以周羽如今的寿元来看，就算他需要多花费一、两倍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够突破到地仙境，也总比就这么死在这里好得多。

    就像人族常说的那句话，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所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活下去。

    “误会？”王元姬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可不觉得是误会。……你还记得你一开始说了什么吧？”

    周羽脸色一黑。

    他觉得自己的祖上是不是曾和乌鸦***过，要不然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张惹是生非的嘴？

    因为他这臭嘴，他都不知道惹出了多少的麻烦。

    若非他实力足够强，是妖帅榜排名第七的存在，恐怕他现在早就已经坟头草三丈高了。

    不过如果说以前只是觉得开玩笑的话，那么今天，周羽就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没办法把这事处理好的话，那明年今日就真的是他的忌日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周羽哂笑一声，“只要王小姐你同意，我现在立即离开龙宫遗迹。而且，我还能够把碧海氏族在龙宫遗迹的所有计划全部都告诉你，绝不存在任何欺瞒。”

    “如果你是想说敖蛮的事，那就算了吧。”王元姬冷笑一声，“他虽然有点手段，不过还是太稚嫩的，从他让敖成在这里拦截我，我就已经猜到对方打算干什么。”

    周羽微微一愣，然后看向王元姬的目光就变得更加惊恐了。

    他知道，敖成虽然已经死在王元姬的手上，但是以敖成对碧海氏族的忠诚，他是绝不可能出卖碧海氏族的，所以断然不可能告诉王元姬关于碧海氏族的计划以及领队是谁。可是现在，王元姬却依旧能够一口道破敖蛮的身份，那么显然这一切都是王元姬自己猜测出来的。

    如果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倒只能说王元姬运气好。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王元姬自己推测出来的话……

    周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如果你没有其他遗言，那么也差不多该上路了。”

    “等等！”看着杀气渐渐浓郁，几乎都要化作实质从王元姬的身上流淌而出，周羽急忙开口，“我知道这一次碧海氏族的真正核心计划！我也知道他们在保护的人是谁！”

    散逸而出的杀气略微一滞。

    王元姬凝视着周羽片刻，然后才开口说道：“是谁？”

    对于这个情报，王元姬是真的推测不出来。

    因为她手头上的情报实在太少了，尤其是这种涉及到核心内容的情报。

    她最多也就只能知道，碧海氏族这一次队伍里肯定有一名身份地位极高的人，而且碧海氏族在龙宫遗迹里的一切计划必然都是围绕着对方而来。最开始的时候，她猜想是敖薇，或者是敖蛮，但是随着敖成的出现以及周围局势上的变化，王元姬知道自己猜错了。

    所以对于周羽的这个情报，王元姬是真的非常感兴趣。

    不过，周羽显然也不是傻子。

    他并没有立即把答案公布出来，而是开口说道：“那你必须要保证，之后你会放我离开，毕竟在龙宫遗迹里，你不能再对我出手。……我们以神魂起誓。”

    王元姬没有立即回答，她就这么凝视着周羽。

    直到周羽的精神差点都要崩溃了，她才缓缓点头，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这边，也还有几个条件。”

    “你说！”周羽才不管王元姬会提出什么条件，反正只要不是他的命，他都觉得可以谈。

    他就是这么一个非常从心的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