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灿如流星

                        　　傍晚时分，醉月楼。
    　　古长波正金刀大马地坐在一个靠窗位上，此时，酒楼的客人还不算多。
    　　他刚点了菜，一尾鲜鲤，一盘醋排，一大碗烤猪肉，自然少不了一坛陈年花雕。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古长波头也不回，懒懒地说道：“坐吧。”
    　　缪若星笑道：“耳朵真尖。”他也不客气，坐下，喝酒。
    　　古长波笑道：“水牛的事，解决了。刘老财丢了三颗牙，断了一条腿，少了一千两，赔了一个小妾。”
    　　缪若星也笑了：“还是这个德行！你不改，小竹可不见得会喜欢你。”
    　　古长波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有些东西，看得到，却不一定能够得到，还不如能得到的，先享受一番再说。要是小竹答应我，我立马就改，难道来不及吗？”
    　　缪若星笑道：“这话倒是歪理。不过你要是有这个心，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古长波眼睛一亮，追问道：“机会？什么机会？”
    　　缪若星道：“江涛，他想在丁二小姐的事上，插上一脚，小竹也难以置身事外。”
    　　古长波白了他一眼，笑道：“你如何得知？莫不是你觉得自己搞不定，要把我和小金都拖下水？为你搽屁股的事多了，老子觉得你已经没有信用了。”
    　　缪若星失声笑道：“我便那么不堪？这事自然有知情人告知，我只问你一句：帮，还是不帮？”
    　　古长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帮，自然帮！只是，江霸王么？他的骨头太硬了些！”
    　　江涛的骨头不但硬，而且贱。
    　　若是不硬，又怎能在卧虎藏龙的天富城横行无忌，占据半壁江山？若是不贱，又怎会见了美女都想霸占？
    　　据说，他现在的九姨太王氏，曾经是他叔叔的妾侍，江涛到他叔叔家作客，见到王氏，过了两天就强行将王氏娶了回来，他叔叔也只能忍气吞声，还得强颜欢笑地送礼祝贺。
    　　江涛手下有一班狐朋狗友，又有一批凶狠打手，其中不乏有些本事之人。
    　　到了初更时分，缪若星回到了他的家中，他和他两个好朋友住在一起。
    　　缪若星进屋的时候，古长波已经睡在一张长椅上，那个永远带着一脸欢笑的金不换正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桌上摆着丰富的佳肴，正自斟自饮，旁边还放着一个钱袋，空的。
    　　他放荡成性，平生好赌又好色，还喜欢做妙手空空。因为他叫金不换，所以别人叫他“回头浪子”金不换。
    　　实际上，他的恶习从来就没有改过，一点儿也没改，反而还增加了不少。
    　　缪若星看着他，笑道：“金哥，今天发了不少吧？”
    　　金不换眯了一下眼睛，他有很多种笑，但无论哪一种都不难看。金不换笑道：“我哪敢多赚？若一次赚多了，下次准进不了赌场，那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嘿嘿，今天只赚了十来两银子。”
    　　缪若星笑道：“我不信，你小子会藏奸。”
    　　金不换大笑：“哈哈，我还借了一百两银子，外加一把杀猪刀。”
    　　“杀猪刀？”
    
            
                        　　金不换道：“两个杀猪的打架，我没什么好顺的，就顺把刀呗！劝架也不能没有报酬吧？”
    　　缪若星笑道：“金不换果然是金不换。”
    　　金不换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唉，虽然每天过我手的银子几百上千两，却可惜不是我的。”
    　　缪若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更多的百姓。”
    　　金不换道：“穷苦百姓太多，我们的钱太少，能做的，有限。”
    　　缪若星道：“所以我们要更加努力！”
    　　金不换笑了：“努力借钱？然后偷偷丢百姓家里？”
    　　缪若星道：“嗯。能尽一份力，便多帮一个人。”
    　　金不换笑道：“帮人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又不让人知道，这便是真的侠义吗？”
    　　缪若星道：“我们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名或者利吗？”
    　　金不换摇头笑道：“自然不是，可是，长此以往，不免有人好逸恶劳，坐等天上掉银子；或者财主老爷见了百姓突然有钱，心生怀疑，诬赖抢夺；又或者百姓之中有人使坏，偷盗告密之类的。总之，这不是个长久的办法。”
    　　缪若星默然，许久，缓缓道：“我知道。”
    　　在长椅上的古长波忽睁开眼睛，跳了起来，大声道：“我知道了！”
    　　金不换斜着眼睛横了他一眼，怪笑道：“你知道什么？”
    　　古长波不理他，兴奋地说道：“我知道了，江涛这个大色鬼，他的目标，不止是丁二小姐和小竹，他真正的目标，是丁家的三位小姐！”
    　　丁老爷子膝下一子三女，长姊丁菱，已嫁给天南城夏家三公子夏如影；二姊丁芷、三妹丁菁待字闺中；公子丁茂，年方十七，在家中帮助父亲处理大小事务。
    　　金不换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你才看出来啊？以江涛的为人，这么做，才是正常的呐！”
    　　古长波横了他一眼，怒道：“你知道了又不早说？”
    　　缪若星沉声道：“看来，定是连番恶战了，江涛，元王，嘿嘿，嘿嘿嘿！难道，真的没有选择了吗？”
    　　金不换和古长波盯着他，同时点点头：“不错！退无可退！后退一步，不但会后悔终生，而且，死无葬身之地！”
    　　缪若星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要对付江涛，谈何容易？最有效的办法，自然是从他身边的人开始。
    　　江涛有很多得力的手下，“大力金刚”宁重无疑是其中之一。此人身材高大，天生神力，一身硬功。有人怀疑他是铁打的。
    　　但是他不是铁打的，他是人，是人就有弱点。
    　　宁重的弱点不止一点，其中之一就是骄傲。
    　　骄傲的人，大多数是不合群的。宁重办事，一向单人匹马。
    　　现在宁重独自一人走在一条黑巷里，身后十余丈有几个江涛的手下，他们不敢跟得太近，谁都知道宁爷发起飙来，那可是六亲不认的。
    
            
                        　　宁重是刚办了事回来，他一向很警觉，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身后的两个人没了动静，便知中了埋伏。他刚要抽出腰间的斧子，就觉得黑暗之中有一双阴森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他，一阵阵的寒气袭来。
    　　宁重虽然杀人不眨眼，但现在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他强定心神，大喝一声，抡斧向那人劈去。
    　　来者赤手空拳，但身法却极为灵活，每击出一拳，必定会带起一阵疾风。
    　　静寂的夜空中爆发出一阵阵狂吼。
    　　“大力金刚”宁重已经倒下了，他中了八拳，全身都给打散了，只剩了喘气的份儿。
    　　来者从眼中逼出两点愤怒，但他什么也没说，冷哼一声，随手一扬，“夺！”一件亮物钉在了宁重的斧上。
    　　一弯蓝白色的月。
    　　弯月！
    　　这个名字，无论哪一个江湖人士听了，都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买卖，就有杀手。
    　　在杀手里面，有十二个顶尖的人物，被称为“十二天杀”。请他们杀一个人，代价很高，金钱美女，名马宝珠，武功秘籍，只有对了他们的胃口，他们才会动手，他们若是不情愿，无论买家出价多高，他们都不屑一顾。
    　　“十二天杀”排名第一的，当然是五神山庄神鹰大侠的徒弟——“白面杀手”白膺。
    　　第二位，便是“冥北怪刀”万路泊。
    　　第三位，乃是“塞外风沙”李黄烟。
    　　而弯月，排在第七位，别人只知道他姓曲，而且很年轻，弯刀与单钩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
    　　据说他很少出手，每次出手总会留下一片蓝白色的月牙标志，因此江湖上称呼他为“弯月”。
    　　弯月怎么会在这里？
    　　当“双笔”方垠、“铁背蜈蚣”浪飞舟、“板面刀”马冉扶着“大力金刚”宁重和两个重伤的打手进来的时候，江涛正望着墙上的一支金箫出神。
    　　“双笔”方垠是个精壮的人，约有三十来岁。他拎着宁重的斧子，对江涛道：“庄主，我检查过宁重的伤势了，有些不好。”
    　　江涛的目光从墙上的金箫移下来，凝视着宁重。
    　　方垠看了看他，低声道：“宁重是被人用重手法打伤的，像是大力金刚掌，恐怕……几个月都起不来了。”
    　　瘦瘦高高的“铁背蜈蚣”浪飞舟冷笑一声：“宁重练的，不正是大力金刚掌吗？”
    　　敦实的“板面刀”马冉道：“依情形看，对手的目标并不是宁重，而是冲着庄主您来的。”
    　　江涛阴沉着脸，挥挥手，让手下抬着宁重下去养伤，他阴郁着面孔，缓缓地伸出左手，拈起了那片泛着蓝白光芒的物什，眼中透着寒光，慢慢说道：“弯月？他来干什么？是谁，请了他来？”
    　　方垠道：“庄主，那弯月虽然是个名满天下的杀手，但死在他手下的人并不多，甚至连排在“十二天杀”最尾的“青衫孤客”蓝回天都不如。他虽然伤了宁重，但靠得是黑夜偷袭，论真实本事，我看也比宁重强不到哪去！庄主何必过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