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洪流
“这家伙倒是挺实诚的，刚刚那些灌木后面的确有个简易的哨所。如果那里有人的话，我们多半已经暴露了。”轻巧的跳过那排被重点注意的石砖，狄宁转过身，一边帮扶着伙伴们跨过机关，一边小声向着多恩说道。 多恩略微颔首，扯了一把自己身后的矮人，回道：“他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扯谎......他也清楚，如果我们被发现了，第一个要干掉的还是他自己。看他那吓破胆子的样子，多半是完整的把所有信息都抖搂出来了。” 年轻的法师还在为自己的睿智沾沾自喜，殊不知，不久之后他就要为自己廉价的信任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紧贴着石壁向前行进，从洞口透入的光线逐渐黯淡下来，紧迈几步后，终于彻底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明亮的日光打在石粉氤氲的空气之中，呈现出几道宽窄不一的亮线，如今这亮线也被伙伴们抛在身后，只余下身侧的流水还反映着粼粼的光，不断摇动着向前延伸。 狄宁生而有之的“黑暗视觉”，并非另一种名称极为相似的“昏暗视觉”能力的延伸，而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特异功能。与后者仍旧需要月光、烛火这样微弱的光源才能视物的特性不同，拥有“黑暗视觉”的生物可以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之下看到清晰的画面，唯一的弊端是无法分清颜色——如今在狄宁眼中，一切都是略显明亮的黑白色。 他如履平地地走在一片黑暗之中，手里扯着一根欣长的绳索，后面拴着他的两个伙伴。多恩和索林如今只能将一切信任全部寄托在狄宁身上，毕竟他们真的看不到任何事物。 突然右侧的黑暗之中出现了点点火光，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野兽的呜咽声，多恩拽了拽前面的卓尔，压低声音说道：“这里就是盗匪们的‘犬舍’了，他们在这里豢养了几匹野狼，别管它们，我们还是沿着小溪往前走。” 狄宁没做声，但是同样抖动了几下手中的绳索，他清楚若是点头，身后的法师将会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回应。在打头的黑精灵的带领下，三人快速通过了犬舍黑黝黝的洞口，继续向着洞穴主干深入下去。 似是嗅到了生人的味道，身后的洞口之中传出了几声高亢得多的吼声，这让狄宁生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怎么办？我们被发现了吗？”多恩重重的扯了两下手中的绳子，“别管它们，继续走吧。” 在野狼的呼啸过后，一个中年男人的咒骂声从背后的黑暗之中飘散而来，“你们这群畜生，叫你们别打了！娘的，还没到开饭的时候！”男人喑哑的声线之中带着岁月的沧桑和遮掩不住的醉意，多恩点点头，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瘸子老布克”了。 这个常年居于这个洞穴之中，负责驯养犬狼的男人也曾经是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梦想着玩一票大的、娶个最漂亮婆娘的匪徒，但后来在一次遭遇战中，被军士削断了右腿。别说外出劫掠了，他这样半废的人甚至都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爬上马背，好在他还有一手训犬的技艺，“老大”便把他留了下来，好歹是没落下个被抛弃在密林中自生自灭的悲惨下场。 幻灭的老布克很快便沉醉于酒精之中，因为属于难以替代的“技术工种”，他的酒水供应倒是足够，长久下来，他的锐气早就消散在这十尺斗室之中，棱角也被打磨干净，最可怕的是，他的谨慎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倘若换个年轻些的匪徒，如今多半已经发现了多恩他们的踪迹，哪像这个瘸子一样将一切归结于狼群之间的内讧，继续把精力聚焦于杯中的烈酒之上。 多恩拍了拍狄宁的背，示意他赶快离开这里。老布克一时的疏忽还有可能，但三番两次地忽略狼群们反常的嚎叫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了。伙伴们迅速通过面前笔直的石廊，绕过几处转角。 多恩和索林突然恢复了视觉的能力，在这几重蜿蜒曲折之后，河道两侧竟然栽满了散发着暗淡荧光的蘑菇，好在面前的石洞之中并没有匪徒存在，有的只是河道之中笔直向上钻出的钟乳石笋和上方的漆黑洞壁。 狄宁在前，多恩和索林紧随其后，三个人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通过这段有着光线存在的地域，依照俘虏所言，仅有这一小段河道自行长出了这些蘑菇，很快便会再次陷入黑暗。在黑暗之中，凭借着卓尔游荡者的天赋，众人还能与盗匪们周旋片刻，如果是在这里被迎面碰上，多半就会被不断涌来、数量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淹没。 尽管多恩的记忆力远超常人，伙伴们讨论、考虑的也已经足够周全，但“五尺”小队还是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前一秒还是敌人的家伙，他所说的话哪有全信的道理？所谓谎言的最高境界，便是用九分的真话掩盖一分的假话，但这微不足道的一分却是最重要的部分。多恩的俘虏正是精于此道的高手，“自行生长的蘑菇”？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为何两侧的石壁上端没有生出这样的荧光蘑菇？那里也同样有着湿润的空气与适宜的石缝。 “五尺”小队的三个伙伴没人注意到，在头顶上的黑暗之中，有一架底侧被漆成黑色的石桥。而短短十几秒前，那里还有一双眼睛打量着他们的到来。 正当狄宁带领着伙伴，总算通过这一段光明的区域，打算再次一头扎进黑暗的时候，前方忽然传出了岩石倒塌的“哗啦”声，以及某种不知名的“轰隆”巨响。 “这是什么？那家伙和你说了吗？”卓尔游荡者转过头不解的问道。 多恩开口回答：“我不清楚......难不成这座山的地下发生地震了？还是说.....”话音未落，年轻的法师突然改口叫道：“快跑！快！”说罢便转过身子想要往身后的通道逃去，险些被刚刚松手丢在脚下的绳子绊倒。 索林没有说话，紧跟上多恩的动作向着荧光蘑菇所在的通道逃去，狄宁不信邪的回过头向后看去，此刻充盈在他眼眶之中的是—— 水！无穷无尽的、澎湃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