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我就系你惜个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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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我就系你惜个仔 王大年在那天夜里在区家灵堂里表现出来的通灵术震撼了所有参与守夜的人,因为所有的人都亲眼目睹了王大年换上了区杰良的衣服,不知怎么就变成了那个早已死去、即将被火化的区家大少的。但是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承认,那个区家大少真的在那个夜晚显灵了,他风度翩翩的穿着自己平时的那套西服革履和在场的每一个人握手告别,无论是眼光、微笑和姿态和平时别无二样,不得不叫人目瞪口呆,不得不叫人以为是真实的。 所以,当王大年站在灵堂中再一次焚香、烧纸、磕头,响亮的拍拍手,转过身,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的时候,那个泪流满面的梁惠英还会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哭喊着:“阿年,能不能让阿杰不走?” 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所有的人都被王大年所展示的这种通灵术所震撼了:一些通灵大师所能做到的不过也就是让死者依附在自己身上说些模棱两可、似真似假的话语,而他却能把自己化身成区杰良,现身出来和大家一一告别。于是就知道了这个学过佛道两教、还懂得巫术的大男人是一个集大成者,更知道在灵异界还是有某些不喜欢名利的能人大师会隐于市井之中的,也知道,如果不是那天参加守夜,就算花钱也未必会见到那种神秘的法术。那就是一种缘分。 这个被海珠北路的人称作阿年的男人在这条历史悠久的街道上生活了三年,之后虽然回到自己的故乡峡州去了,可是这条街上的人还是隔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又在街上看见那个个子高高、长得很帅气、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大男人,还是会用标准的羊城话和大家打招呼,还是会笑嘻嘻的天女散花般的给熟人发烟,而那个被他骂成“小尾(羊城话:小尾巴)”的关芳蔼还是会拉着他的手当着众人面撒娇。 虽然佛爷和山田先生都知道王大年的身世,知道这个大男人不仅有着神灵保佑、贵人辅佐、高人指路,更有着令人吃惊的悟性。可他的那些羊城朋友也只有断断续续的听过区杰良说过这个大男人的过去:“巫教是中国传统宗教之本,居然有大宗师愿意收他为徒,这就是奇迹;进的是佛庙,学的是道教,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可是,作为王大年在羊城最好的朋友的区家大少却没有告诉大家:真正的巫师不是那些光孝寺前那种算命占卜之人,而是一种具有超越常人智慧能力,也拥有常人所不具备的能力的通灵人,而且可以做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也没有告诉大家:真正的道士是一种修行悟道的人,是依据生命智慧觉悟出来的真理来实践生命的完善,除了提高自身能力,还能造福他人。 “虽然国外的宗教也强调修行,但我们本土的巫术和道教与来自印度和西方的宗教却有着极大的不同和本质的区别。”王大年也和区杰良说过:“国外的宗教都是崇拜神的权威,不明白芸芸众生的生命本质,也否认普罗大众每一个人的生命本源的存在,而强调通过神的护佑才能实现觉悟的升华过程,因此,无论是天主教、*教还是佛教,强调的都是向往着死后的幸福,而巫师的作用是排疑解惑,道士追求的更是思想的升华以及生命的长存!” 可惜,离开了人世的区家大少再也不可能和他最要好的朋友一人一支烟、一杯酒的高谈阔论了,而那些为他守灵的人却因此发现了王大年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不过最感人的还是在王大年结束施法,转过身来,看见佛爷站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行走,一直走到佛爷的面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契爷,请允许我叫你一声老豆。喺而家开始,你就系我嘅嘴阿爹,我就系你惜个仔!(羊城话:干爹,请允许我叫你一声老爸。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亲爹,我就是你的亲儿子!)” 大家就看见从不落泪的佛爷的泪水夺眶而出。 除了王大年在守灵的最后一天夜里及时赶到,木青莲带着王凤仪是在出殡的那一天清晨乘红眼航班从江城飞过来的,直到小小年纪的小囡囡手臂上佩戴着带有白色孝字的袖纱、捧着区杰良的遗像踏出铁局一号、那把黑色的遮阳伞撑开的那一刻,所有人才明白阿年之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刻认佛爷为父的良苦用心:因为区家大少无后,区家无后,而无后的家庭没有晚辈捧着遗像是极不吉利的。 羊城的风俗对于像类似的“白事”与婚嫁“喜事”有极大的不同。死者去世的消息只需告知亲属就可以,不需要和结婚那样广而告知。家里一旦出了这种事,大家都是比较低调的。如果不是特别好的朋友,也不用专门通知他们;一般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消息主动上门吊唁的。在整个白事的期间,主人家一般不会到别人家做客,外人无事也不会登门拜访。 因为不是自然死亡、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所以从担任主持的山田先生一开始区家出殡仅仅只准备了三台小车和三台考斯特。只不过当小小的车队从海珠北路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的车辆开始默默的尾随其后,而当变得越来越大的车队向着位于天河区燕岭路418号的殡仪馆进发的途中,还有越来越多的私家车和出租车加入进来,长长的车队像一条长龙在羊城的街上缓缓开过。 和出席婚宴要送“红包”一样,许多人会在亲自出席遗体告别仪式的时候会给丧家送“帛金”。这也是一种风俗。“帛金”源于以前人们生活不富裕,亲友家里发丧,出席丧礼的都会送一些数目为单的钱,目的是帮补一下亲友办丧事的支出。除了是对逝者的聊表心意,也实实际际地可以帮助一下未亡人。同时,羊城的“帛金”与喜宴的“红包”也有不同之处,并不是一定要给,给多少也没有定数。不过经过多年演化,现在一般人出席遗体告别会时,惯例是包100 1元的“帛金”,亲友则是量力而行。 羊城的“帛金”一般是用白信封装好交给丧家负责此类事情的经办人,站在告别大厅门口的王大年会和来宾一一握手,站在他身边、变得憔悴的蔡静如会给来宾深深鞠躬,眼睛都哭肿了的关芳蔼会送给来宾一个由白毛巾、糖果、利是封、钱币、缝衣针、胸花组成的回礼包。毛巾的含义是让参加葬礼的人在丧礼仪式结束后,用白毛巾擦脸和手,以去除晦气然后弃于告别厅之外的;糖果的意思是先人已去,但后人的日子依然甜美;红色的利是封可以带回家中保留三天,寓意“去白留红”,吉祥如意;缝衣针或者小刀片则取其有利刃,寓意大吉大利。 和其他地方不同,在回礼包里放一定数量的钱币也是羊城的风俗。过去是要封足“洗头钱”,也就是让前来参加丧仪的亲友在回家之前,先去理发店清洗一下头发,以祛除晦气,再神清气爽地回家。只不过,现在人情淡薄,很多丧家的回礼包一般就仅仅象征式地放入一元或一角钱。区家的回礼包的钱币的数字是山田胜男定的,六十元,也就是期盼来宾今后一路发。 从遗体告别仪式到火化场,从休息室的默默等待到区杰良那具冰冷的躯体变成一个小小的木盒里的一捧骨灰。有模有样的王凤仪捧着遗像、王大年捧着那个还有些热度的骨灰盒,蔡静如尾随其后,默默地来到那个遍种苍松翠柏,环境宁静幽雅的银河公墓的茶园岗墓园。那里有很久以前区杰良的母亲的墓地,能够让他们母子在底下长眠在一起,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谢谢你能及时赶来。”在走下茶园岗的路上,蔡静如向王大年表示自己的感谢:“现在总算结束了。” “结束?”王大年点燃了一支烟,站住脚,回身对着区杰良和他妈妈所在的墓地告别似的挥了挥手,声音有些低沉:“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