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镜湖冰鉴 铜头老鼋
常凯站立在最前,他的两位公子默默站在门口,倒是常家的那位女公子,揣手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她是胸有成出,还是把这些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欧阳公子可曾听说过命格之说?” 命格? 我耳朵都要被这两个字磨破了。 自从穿越以来,苏彻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 不过今天这历城常氏的女公子重新提起这命格又是为了什么? “略有耳闻。” “人生于天地之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莫不同这天地万物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天地与人之间关系归拢与梳理的总和便是所谓的命格。” 常苔微微一笑:“不知道欧阳公子以为如何?” 苏彻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自己已经从太多人最终听到过这样类似的话语,可谓见怪不怪了。 “听不太懂。” “前辈太谦了,小女子尚未修行,不过一介凡人,又如何能说得出这等至理?这是当时遇到岳老师时,岳老师告诉的我的。” “原来是东海剑仙所言,那自然是至理名言。” 苏彻拍马屁拍得毫无顾忌。 “前辈,当初岳老师之所以将我列入门墙,便是因为我的命格不同凡俗,乃是所谓镜湖冰鉴的命格。” “嗯?” 历城常氏的少女指着自己的双眸。 “岳老师说,以湖为镜可以上映苍天,以冰为鉴可以远纳群山。我生来得天地所钟,对一应灵脉异象别有感应。” 镜湖冰鉴,这世间还有这等奇妙的命格? 苏彻以为所谓命格之说,大概指得是人一生运道,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止于此。 “那可真是了不起呢……” “在我的感应之中,欧阳公子与众不同,甚至比那位乘苍鹤而来的秦仙长更加与众不同。就好像这沧浪之水,连绵不绝,又仿佛苍茫群山,遮连天日。” “哇,那可真是要借小姐的吉言。” 几句话讲完,舱室之内中各人均是色变。 那位常家小姐神色肃穆,如敬神祇。 可常家另外三位爷们却是神色各异,有惊恐畏惧,有莫名其妙,有深思审慎,总之五味杂陈。 “欧阳前辈,我有一定要尽快敢去东海的理由,此去向东,一路决不宁静,所以小女斗胆,请前辈护送小女前去东海。此等山高海厚之深恩,小女永世不忘。” “我历城常氏世世不忘。” 家主常凯犹疑片刻,赶紧上前行礼,竟是要大礼参拜。 “世叔这是闹什么动静。” 苏彻赶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跪下。 “虽然某听不懂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是世叔开了口,前面便是龙潭也要走一走了。” 常凯一时之间也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把跪下去。 按照女儿的说法,眼前这位神秘莫测。 自己若是不跪,会不会被人家视为无理。 可这位欧阳公子又明显在掩饰身份,真给自己拆穿了,会不会又被记恨。 一来二去,常凯也有些犹疑。 “世叔,当务之急还是拔锚向前。” 苏彻嘴角微笑,一副温文的样子。 “啊,啊,所言极是” 常家家主提线木偶一般的连连点头。 这个小姑娘啊…… 东海剑宫每三年开一次宫门,广纳天下有缘之人。 除了那些修行略有所得的剑修,还有许多王公贵子、贫苦书生、工匠商贾想借着这个机会拜入这东海第一宗门下。 想来常家的小姑娘虽然拜了那位落影剑为师,心里却依旧存着直接拜入宫门的心思。 毕竟若是能在这三年一次的剑宫接引盛会上留下名头,日后绝对会有更多的好处。 大江盟的人可是讲明了前方有水妖为孽,这便让苏彻有些不能理解。 要知道这小姑娘拜入东海剑宫是一回事,历城常氏的大船沿沧浪水一路向东是另外一回事。 完全可以让常家众人留下来,自己直接带那小姑娘进入东海便可。 只是仅仅为了这一点好处,便要将满门上下的生死性命尽数压上。 值得么? 见苏彻应承了下来,常家家主自然开心,赶忙上去令手下人拔锚扬帆,重新顺水而下。 苏彻则向着剩下几人道了一声抱歉。 既然被这小丫头看破了行藏,苏彻便半真半假地露了身份,直接往船头一坐,叫来常家的仆人捧来几瓶浊酒,一边饮酒一边赏玩两岸的水光山色。 倒也算是享受了一番难得的逍遥。 想不到自己有宝在身,还是给人瞧破了些手脚。 好像这沧浪之水,连绵不绝,又仿佛苍茫群山,遮连天日。 这应当是感应到了自己所携的青帝宝苑,才会有这样的话语。 镜湖冰鉴。 苏三公子咂摸一番,只觉天地高邈,道法无穷,日后还是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自持会些术法,小觑了天下英豪。 大江盟的人说是前头有水妖作孽,船上的水手们可都听在耳中,一行可谓是战战兢兢。 说来也奇怪,便这样行了个半日光景,前方却依旧是风平浪静,不见半点妖氛。 于是乎,一個二个便暂时放下了重压故态复萌起来。 其实这也正常。 这个世道行走于水上,谁没见过几个大妖水鬼? 正所谓夜路走多必见鬼,道理都是一样的。 见的多了,自然也就怕的少了。 再加上苏三公子神神道道的在那船头一坐,于是乎便有了各种说法。 其中最主流的便是常老爷子发了狠,准备用这净白面皮的书生做笔买卖,给水里的妖怪当血祭,不管什么水鬼大妖,只要肯露头,先把那捞上来的书生丢下去再说。 话虽无稽,可却安定了人心。 原本人心反复的一条船上竟然因此安定了下来,让苏彻不由得有了许多思考。 船上的人心定了,可常家父女的心思可不定。 大江盟等闲不会开这种玩笑,既然说了前面有水妖作孽,那便是一定有大妖。 别人不知道,常家家主自然清楚,那位身背四剑,骑着苍鹤的秦长老乃是大江盟中有数的还丹高手。 这等人物都吃了亏,前方的水妖还不知道何等的了得! 孩儿啊,这番若是能入了东海剑宫的门墙,咱们全家富贵延年,若是将这家业丢在这沧浪水上,怕是要无脸面见列祖列宗…… 常家家主表面沉着心里却是将无量天尊圣号翻来覆去的念个不休。 他这里念得正认真,只觉船身却是止不住的动荡。 这位走惯了水路的大豪自然知道是祸事来了,暗叫一声不好,从墙壁上捉下那口半生行走江湖用熟了的宝刀,当即抽刀出鞘。 刀光潋滟如水,常家老爷子几步走上船头,便看见不远处升起一道直入天际的水龙卷。 远远看过去,这水龙卷中不知道裹着多少泥沙鱼鳖,只要卷将过来,常家这艘大船是必沉无疑。 阵阵腥风顺着滔滔水气蔓延而来,船上的一众水手各个惊慌,嘴里嗥叫不休。 “各安其位,不得惊慌,小心家法处置。” 老常凯气沉丹田一声吼,倒是让慌了神的水手们心里多了几分安定。 这位家主虽然刚猛,可心里却是有些慌神。 能动的如此阵仗的水妖,绝非凡物。 苏彻静坐于船头之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已经喝空的酒壶。 “好大的阵仗。” 苏彻凌空一掷,酒壶化作一道流光,直入那漫天的水龙卷之中。 龙卷滔滔,如擎天之柱。 一壶渺渺,似流夜之星。 常家家主眼见的苏彻的酒壶一入那龙卷之中,水柱好似遭遇了什么不能承受之重,忽而落下。卷扬的水流忽然向下,好似一只重拳轰入江中,荡起不知道多少水雾。 旁人看不清楚,常凯行走江湖多年,也算是有艺业在身的武夫,耳聪目明,自然看得分明。 刚刚分明是这位欧阳公子投出一物将这席卷江面的风暴镇压下去。 好一个举重若轻的手段。 这位心里将苏彻的评价暗暗提高了不少。 “何方道友同某在这里开玩笑!” 沉闷沙哑的喘息自水下传来。 一个硕大的铜皮龟首搅开碧波,黝黑的龟喙吐出呜咽的人声,如同军鼓夜响一般低沉。 竟是一头修行不知多少年头的铜头老鼋,这老鳖身形庞大犹如小舟,通体青碧,背上隐约泛着一层层碧光。 倒是个有修行的。 苏彻看着这水里冒出来的老鼋。 现而今的精怪修行,都要转到人身方才修行的顺遂,这也是因为人为天地之灵长,得日月阴阳所钟。 但有些异种,或者本身带着些洪荒异种的血脉,或者本身自有灵异,转为人身反而有种种不便。 这头老鼋便是后者,苏彻曾在道经中看到过所谓四灵之说,麟、凤、龟、龙这四灵为天地大道所钟爱,往往别有神异。 比如许多老龟甚至不必修行,背甲之上便能衍化出玄妙的道蕴真文。大修行者观之可以补足自身不足,乃至更进一步的解悟天道。 这老鼋虽然并未化形,但是修为精深,周身虽然有着厚重的血煞之气,可内里却暗蕴灵光,只怕差一个契机便能练就还丹,脱胎换骨。 只可惜修为是修为,法力是法力。 若论玄理,苏三公子虽有名师可未曾听讲,东学一招西学一手的野狐禅或许不如这位久居水府的灵龟。可要说斗法,这位还真差些意思。 苏彻刚刚掷出的酒壶之中隐藏着借星力炼化的那八百军魂,这些军魂依照《纣绝阴天秘箓》的法度层层展开,化为一股大力将这老鼋生生摁得掀不起风浪。 “这几日在船上吃的寡淡,难得碰见了你,正好调养调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