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县城散心

    第八章　县城散心

    1.

    等待是一种煎熬，有期望的等待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春书武大包大揽的一句话，让春天的心里有了一份美好的期盼。

    接下来的几天，春天一直在家耐心地等着户山镇教委的分配通知。偶尔想跟父亲到地里去干点活儿，每次都是被春书立给撵回家。这个季节地里活计不多，春书立一个人做得过来，也不想累着儿子。

    春天在家里闲着无聊，除了考虑分配的事情，就是不停地抽烟。

    其实，从心底里讲春天是希望自己能分配到户山中学的。其一，今年春雨和春铭两兄弟正好上初三，明年要参加中考，自己在中学任教，对两个人的学习可以进行监督，对学习成绩肯定会是个促进，在中考志愿的填报和学校选择方面也会有一定的优势。其二，是春天心里的一点隐秘的小心思，如果分配的太差，会被同学们瞧不起的。万一被发配到在大山里的村办小学任教，谈恋爱找对象都是个问题。而中学则不同，学校里面教师差不多就得有七八十个，青年教师也得二三十个，谈恋爱找对象根本不是问题。还有啊，中学是一个乡镇的最高学府，是全乡镇教育精英聚集的地方。就是日后跟同学们介绍工作单位的时候，说出来也好听一点，对自己多少也算是个安慰。

    2.

    在东州师范学院美术班培训里，春天的户县同学总共有十个人。临近毕业时，同学们天天在一起谈论的就是毕业分配的问题。学友们互相之间也不避讳，纷纷把家里人找门子、托人走关系的事情给讲了出来。

    因为户县的美术教师人才稀缺，所以好单位还是比较容易找。只要稍微有点关系，送点钱，送上点东西，或者找个权势大的人说上一句话，就可以分到一个不错的单位。

    而春天因为家里一没钱，二没权，所以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有同学问过春天毕业分配的打算，春天只能摇头苦笑。

    1993年7月13日在户县人事局拿派遣令的时候，春天亲眼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幕：十个同学中有两人分配到户县师范；户县一中、二中、三中各一人；还有两人分到户县教育局直属实验初中和实验小学；最差的两人分到东关办事处和城关镇，也算是城里；春天是最惨的，一个人孤零零地分回了老家户山镇。

    面对这样的分配结果，春天感到无奈也无力。

    这是一个依附于权力和金钱的社会，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一个农民的儿子除了欲哭无泪之外，还能做点啥？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春书武身上，可春天又不好意思去追问。春天脸皮薄，求人的事情做不来，就只能在煎熬中无奈地等待着。

    3.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四天，已经是7月16号了。

    春书立也是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期盼着儿子最终的分配结果。

    看到春天这几天烟瘾很大，春书立知道他心里烦躁，就催促着春天去县城买新自行车，顺便把寄存在车站的行李带回家，就当散散心。

    春天听从了父亲的建议，决定抽空去县城里逛一逛，这样天天憋闷在家里也确实不是个事儿。

    4.

    7月17日，春天起了个大早，早饭也没吃，也没让父亲相送。一个人背个挎包，揣上四叔春书家给的八百块钱。在朦胧晨光中，春天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山里，夏日的清晨非常凉爽，整个世界都是朦胧的。晨雾在空气中弥漫着，轻盈飘逸，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晨曦给山峰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远处山丘若隐若现。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清雾交融在一起，点染着远近的山山水水。

    路边，绿油油的小草在柔和晨光的爱抚下渐渐苏醒了，露珠闪闪发光。晨风吹来，一颗颗晶莹透亮的露珠顺着叶子滑下来，欢快地跳跃着；清凉的微风在脸庞抚过，带着一丝淡淡的青草的香气···

    嫩绿的小草，迎着温柔的晨风摇摇摆摆地伸展着腰枝；一朵朵盛开的不知名的小花被露水滋润着，张开笑盈盈的脸···

    不一会儿，东方亮了起来，晨光破晓，霞光万道。旭日从东方的山嘴处冉冉升起，千山万壑披上了绚丽的彩霞。

    村子里的屋顶飘荡着缕缕炊烟，那是早起的勤劳农妇在精心地为家人准备着早餐。耳边隐隐传来老牛呼唤牛犊“哞哞”的叫声，一切都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

    清晨的阳光是宁静淡雅的，没有正午阳光的那种喧闹浮躁的气息，让人感到心平气和、心旷神怡。

    初升的太阳照在春天的脸上，春天的心情在跳跃着。

    迎着这瑰丽的朝霞，春天张开双臂顺着小路奔跑起来。

    5.

    一路上，春天像有强迫症一样时不时会小心地摸一摸揣在裤兜里的那八百元钱。这些钱对年轻的春天来说，除了是一笔巨款之外，还是四叔春书家对他的一份浓浓的关爱。

    春天县城里的事情办得非常顺利，在百货大楼五交化商店，春天花了280元钱买了一辆上海“永久牌”男士平把单车。随后春天又去了百货大楼服装部，给父母、四叔、弟弟和自己各买了一件新衣服，花掉了160多元。买完了东西，春天一头扎进了新华书店，如饥似渴地给自己和弟弟挑选了几本图书。从新华书店出来，春天骑车去了县城长途汽车站，在寄存处交了五元钱取回了自己的行李，从背兜里找出自带的绳子，把行李困扎在自行车后座。

    忙完这一切，春天抬头看看天，才发现已时过晌午。

    春天在车站小饭摊买了二元钱的包子，填巴了一下早已咕咕叫的肚子，又到车站候车处灌了满满一肚子自来水。

    回程很轻松，春天骑着新买的车子，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飞驰在回家的路上。

    在返程的途中，春天还一直暗自庆幸，庆幸在县城没有碰到自己的同学，要不然问起来工作分配的事情来还真的会令自己难堪。

    6.

    到家时日已西斜。

    春天把行李和买的东西分配好，分别送给了家人，听到的又是父母饱含幸福心情的埋怨和唠叨。

    春雨对哥哥给自己买的新衣服不是很感兴趣，而是捧起春天买的新书就蹲到堂屋前认真地读了起来。

    给四叔春书家送体恤衫的时候，春天把剩下的四百元钱也带上了。

    “你这孩子，给我买啥东西嘛！”春书家一顿埋怨，可笑眯眯的脸上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钱我不要，你还是带回去，工作后还得一个月才能开工资，这些日子你不花销？再说，到新单位总得结识几个新朋友吧？咱老春家人出手不能太寒酸···”

    春天知道推脱不掉，只好把钱又收了回来。

    春书家在柜台上收拾了几个现成的下酒小菜，叔侄俩相对而坐，在小卖店里喝着小酒说着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