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试探之日
下午连着两节的家庭课。 教室在一间稍显偏僻的大教室，四班和一班合上。 『小泉青奈』跟着斋藤惠介三人来到教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她的视线快速扫过。 因为缝纫机等碍事的工具存在，就算乌云盖顶、天光被遮蔽也藏不住自身光芒的姐姐大人，让她花了五六秒才找着。 “我和清野同学一组。”她对国井修他们说。 三人幸灾乐祸地取笑她，让她小心九条美姬，别被柴刀割掉了脑袋。 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大概知道是关于“出轨”之类的话。 “只是有问题问她啦。”『小泉青奈』解释一句，不等三人开口，径直走向第四组中间位置。 一面走，一面看着清野凛。 一个靠窗的位置，纯黑色的缝纫机上，晃动阳光和榉树树叶的影子。 她顺着光柱朝窗外看去，榉树繁茂，绿色浓郁得像是要把春天挤进这间家庭教室。 “我能坐这里吗？”她问春光中的清野凛。 清野凛单手撑侧脸，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小泉青奈』。 “如果是渡边彻，他不会坐在我这里。”她说。 『小泉青奈』不解地望着清野凛。 两人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坐在一起？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渡边彻这个男人。”清野凛保持手托侧脸的姿势，视线看向窗外。 『小泉青奈』在她前面的缝纫机坐下，回头问： “直到昨天，我才和他正式说上话啊，能和我说说理由吗？” 清野凛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开口： “昨天校门口，猫落在地上，没落在我怀里或肩上；今天白天，猫没有躲进我的书包，没有突然出现在我的课桌里。” “这些，说明什么？”『小泉青奈』不明白。 “换成九条美姬，猫会顺着她的裤袜往上爬。” “呃——，你的意思......渡边彻更喜欢九条美姬？”『小泉青奈』试探道。 清野凛视线依然看着窗外的榉树，她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冷漠： “等一个月后，你足够了解他，再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更喜欢你？”『小泉青奈』又问。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清野凛放下手，纤细的身体坐直。 她看着『小泉青奈』说： “有的人眼里，渡边彻不正经，小孩子气，花言巧语；有些人眼里，他负责任，认真努力，聪明机智；还有些人里，他温柔善良；另外一些人眼里，他没有心。” 清野凛看了眼走进来的家庭课老师，对『小泉青奈』说了最后一句： “他最喜欢谁，我有我的看法，但是不是这样？你把这当成了解渡边彻的课题之一，去得出自己的答案。” 这周的家庭课是缝制帽子。 『小泉青奈』得了A。 尽管不爱学习，但在家庭课上，缝纫东西啦，料理啦，熨烫和叠放衣服之类，她似乎天生有着天赋，简简单单地去做，总是能得到周围的表扬。 但她本人很懒，操作缝纫机时很开心，一旦离开，又不乐意花时间在这上面。 从未来的小泉青奈那里，『小泉青奈』得知自己将来的确没在这方面花心思。 在男学生眼里，未来的她是一位外貌出众、教学水平优秀的美女教师。 穿套裙、拿着教科书的样子，高不可攀。 这样一位早稻田的毕业生，私立名校的教师，25岁收入突破千万円的人，私底下却是宁愿吃外卖，也不愿意自己做饭的懒女人。 不过，听说从渡边彻搬来隔壁后，开始坚持每天做料理了。 这两个人真的没什么？ 『小泉青奈』又想起清野凛说的话...... 说不定，渡边彻最喜欢的是小泉青奈呢？ 只是因为师生关系不得不控制自己，但又不甘心，所以故意和九条美姬、清野凛、明日麻衣交往，看她会不会吃醋，试探她呢？ 『小泉青奈』拍拍脑门。 就算自己是十六岁的少女，这样的妄想也过头了。 不对，如果是妄想，这点程度完全不算什么，只是稍稍有些扭曲。 下课铃响，晚上的班会结束。 『小泉青奈』结束妄想，收拾好课本，走出教室。 打开人类观察部的教室门，清野凛一如既往地坐在窗边看书。 『小泉青奈』在未来已经生活了几天，没见过清野凛和别人交谈的画面。 在教室也是，总是坐在座位上，独自一人默默地看书。 似乎没有朋友，『小泉青奈』心想。 连一个也没有——渡边彻比起朋友，更像是爱人。 除了清野凛，渡边猫也在。 他背靠沙发，像人一样伸直两条猫腿，犹如一个婴儿在那看童话本。 看的当然不会是童话本。 没见过的语言，一整页就是一段，是『小泉青奈』无论如何好也不会去看的书。 有点麻烦呢，『小泉青奈』心里嘀咕一句，坐在榉木桌边的钢管椅上。 从未来的自己那得知了很多关于渡边彻的事，再加上清野凛说的故事，『小泉青奈』有一种尝试的欲望。 她想和那位九条美姬视频！ 现在的她，不是刚来把这里当成梦的她，再加上对渡边彻已经有了初步了解，隔着手机，应该可以成功瞒过九条美姬吧？ 连姐姐大人都是过了一天，才确定她不是渡边彻。 等习惯了手机对话，等九条美姬回来，自己大概不会被立马识破。 但是，怎么把渡边猫赶走呢。 不管别人怎么喜欢这只猫，这只猫只能跟着自己——明明昨天还为此感到高兴，今天却为此烦恼起来。 有了，灵光在『小泉青奈』的脑海里闪过。 “我去买饮料！”她站起来，“清野同学，你要喝什么？” “不用。”清野凛视线依然落在书上。 “我要可乐。”渡边猫说。 “猫能喝可乐吗？”『小泉青奈』问。 “猫能不能喝我不知道，但我能喝。” “真神奇啊。”『小泉青奈』感叹一句，走了出去。 关上社团教室的拉门，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起来。 拿出手机，找到九条美姬的line。 看着界面，陷入犹豫，又在某一个大脑放空的瞬间，咬牙点了视频通话的按钮。 听着手机传来等待接听的声音，『小泉青奈』朝着楼下走去。 脚步下传来的触感，比平时要轻，好像地面与室内鞋之间，隔了某种情绪制成的透明垫子。 到四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平台，通话被接听了。 手机弹出画面。 对方的手机似乎放在远处，能看清不少事物。 西方建筑风格的大厅，宽大的法式落地长窗。长窗前，摆了一张只看就知道很贵的椅子。 椅子上，穿漂亮华美裙子的少女坐在上面，一手撑着太阳穴。 远处的落地窗似乎开着，风吹动少女的长发和裙摆。少女好像《竹取物语》中的辉夜姬，在皎洁的月色中，缓缓从天而降。 『小泉青奈』屏住呼吸，看着手机里不可思议的一幕。 少女妩媚动人的眸子，散发着轻蔑的光芒；那张精致美丽的小脸，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同样是高高在上，姐姐大人是因为冷淡的性格，而眼前的少女，是因为身份地位上的天然尊贵。 她们唯一相同的地方，大概就是那无人可及的美貌。 但只论外表，又有不同。 如果说清野凛，姐姐大人，是一切的一切最初的模样； 那九条美姬，美丽的公主，就是万物繁盛，演化到最绚烂的那一刻。 直到打通这次视频电话前，『小泉青奈』认为「东京帅哥」、「美姬」什么，统统是开玩笑的说法。 但现在......慵懒靠在座椅上的少女，再也没有比「美姬」更恰当的形容词。 真的公主，美丽的公主。 『小泉青奈』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 “不是说了下周就回来嘛。”就算语气轻蔑，透露着不屑，声音依然那么迷人。 听到这声音，『小泉青奈』从恍惚中回过神，发现辉夜姬已经从天上降落到地面，在对凡人说话。 吞咽口水，她紧张了。 明明之前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小泉青奈』不知道在天皇还至高无上的年代，那些臣子面见天皇时是怎么样的心理，但一定和现在的她差不多吧。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好好回忆清野凛说的话！ 心里一片慌乱，大脑却如同最精准的机器般开始运作，把关于渡边彻的讯息送上来。 不是说了下周就回来嘛——面对这样问题，口花花的渡边彻会怎么回答？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控制不住想你啊。”『小泉青奈』庆幸自己舌头没有打结，还能流畅地开口说话。 “怎么？”电话对面的声音懒懒散散，婉转起伏，带着莫名的魅力，“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对不起你的事？怎么可能啊！” 『小泉青奈』下意识就要去挠后颈，举起手后，又赶紧放下。 “谁知道呢，我不在，清野那个女人又坐在你后面。”左手撑着脑袋，九条美姬用右手手指敲打椅子扶手。 手指修长，白得像是玉石。 “美姬，你的手真好看。”『小泉青奈』的赞美中，带着少女对少女的羡慕。 “手？” “嗯，做美甲的话，一定非常美。” 九条美姬举起右手，打量自己的手指甲，忽而抬起眼，看着屏幕。 “你什么时候喜欢的美甲？” 她的语气给『小泉青奈』一种毒蛇找地方下嘴的错觉。 一条美女蛇。 『小泉青奈』忘记呼吸，忍不住想逃，想立马挂掉电话。 “果然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九条美姬轻飘飘地说出下一句。 『小泉青奈』松了一口气。 没被识破就好。 “没有。”她说，“女生不都喜欢美甲吗？我就想从这方面夸夸你。” “嗯。”九条美姬不以为然，弹弹指甲。 接下来该说什么？ 到底怎么和这样的女生交流啊！ 完全找不到话题！ 『小泉青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往楼下走，嘴上没话找话道： “我现在去买饮料，你在干什么？” “休息。” “哦，你多注意休息。” 话题又陷入僵局。 “休息结束呢？” “工作。” “哦，工作辛苦了。” 『小泉青奈』加快脚步，决定到了自动贩卖机就立马找借口挂断。 楼上偶尔遇上因为值日晚参加社团的学生，每当看到他们，『小泉青奈』才有种在现实的感觉。 和九条美姬通话，太煎熬了！ “你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啊？”『小泉青奈』再次没话找话。 “周一早上就能上课。” “周一早上就能见到你了啊，真希望能快点来。” 九条美姬微微蹙起眉：“渡边，你怎么了？” 『小泉青奈』心里一跳，疑惑道：“什么怎么了？可能因为太想你吧。” “最好是这样。” 终于到了一楼，『小泉青奈』用手机拍拍自己，又拍拍自动贩卖机：“我到了，那就这样。” 挂断电话时，『小泉青奈』总感觉九条美姬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买了瓶纯净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 刚才太紧张了！ 明明做好了正准备，却被对方的气质吓了一跳。 这样充满魅力、尊贵、华美的少女，是渡边彻的女朋友，他甚至可能把她压在身下做过那种事。 不，绝对已经做过了！ 在渡边彻的手机里，有她各种各样的照片。 两人的自拍、泡脚时的脚丫、九条美姬跳舞的视频、倒酒的照片、九条美姬睡觉后的偷拍、甚至有小狗贴纸似的自拍。 不是那种下流类型，但充满生活气息的照片，越发说明两人关系的亲密。 到底怎么才能让那样的美少女成为女朋友啊，还有清野凛也是。 那么清冷的气质，真的会变得火热吗？在和渡边彻一起的时候？ 不可侵犯的清野凛，她校裙里的白衬衫下摆，渡边彻是不是拉起来过呢？然后用手解开过裙扣？ 买完可乐，回去的路上，『小泉青奈』想了很多。 “你去哪了？”渡边猫不知何时蹲坐在榉木桌上，望着走进来的她。 “什么去哪了？”经过九条美姬的压迫，『小泉青奈』对「东京帅哥」淡定了许多。 “我估算着时间，在你大概回来的时候准备出来，结果发现你刚到自动贩卖机。” “走得比较慢，偷懒呗。” “是嘛。”渡边猫玻璃珠似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小泉青奈』隐隐约约知道为什么渡边彻能和九条美姬在一起了。 这两人的语气太像了！ 还是说，聪明人都喜欢这样说话？ “喏，给。”她把可乐递给渡边猫。 渡边猫歪着圆滚滚地脑袋，企图用牙齿打开易拉罐，结果怎么也咬不到拉环。 那可爱的样子，和刚才盯着她看时完全不同。 到底哪一面才是渡边彻的真面目呢？ 算了，通过手机成功瞒过九条美姬，虽然很危险，只是初步尝试，但只要多对话几次，就算面对面也不会被怀疑吧？ 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