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最后的夏天（1）
淡淡的茜色铺展在天边，黄昏时分。 九条太太高举双臂，舒展身体，长舒一口气后，她扭头说： “小凛、美姬、渡边君，一起吃晚饭？” 清野凛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四人站起身，渡边彻压低声音，问九条美姬： “我和她们说一声？” 九条美姬双手抱着手肘，用眼神看了他一眼。 “老师，学姐，再见。”渡边彻提高声音，对两人说。 明日麻衣点了下头。 “再见。”小泉青奈应道，随后她又对九条太太说：“九条妈妈，再见！” “再见。小泉老师，美姬在学校拜托你了。”九条真姬回以优雅从容的微笑。 说完，她挽住九条美姬和清野凛的手臂，朝出口走去。 “突然好饿，有什么想吃的吗？去港区？找一家东京湾边的餐厅，一边看夕阳，一边享用美食？” “您决定就好。”清野凛无所谓地回应。 “渡边君呢？”九条太太回头问。 “都行。”渡边彻拿起九条美姬椅子上的外套，甩了两下，跟上去。 走了没几步，啦啦队那边突然跑过来五六个女生。 “渡边君，今天的比赛太厉害来了！”带头三年级的女生，用仰慕的语气说。 “谢谢你们的应援，一直能听到加油声。” “这是我们该做的！渡边君，我们会继续支持你！能给我们签名吗？” 众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渡边彻，他正要拒绝，视线看到其中某个人，改口说： “签是可以，但不保证以后一定值钱。” “没关系，没关系，谢谢渡边君！” 渡边彻一一接过她们递来的崭新笔记本、手账本、日历，在合适的位置写上自己的名字。 “你们是出来应援，怎么随身带这些东西？”他一边签，一边问。 “今天是周日，我们上午就出来去竹下通逛街了！”声音如百灵鸟的小巧女生回答，同时双手递上可爱风的日历。 “这样。”渡边彻点点头，“回去的时候请小心，注意安全。” 他在日历右下角写： 「祝明日梨花学妹学业顺利，by渡边彻」 “好了。”他把日历和笔还给她们，“再不走，美姬要杀掉我了，各位再见，请继续支持棒球部。” “渡边君（前辈）再见！” “我们会一直应援下去的！” 渡边彻拿着衣服，转身走向在不远处等他的三人。 “渡边君很受欢迎啊。”九条太太笑道。 “您年轻的时候，肯定比我受欢迎。” “那不是当然，全校女生都对我告白！” “女生？” “女子学校嘛，人家有什么办法。” 渡边彻不理又进入少女模式的九条真姬太太，对九条美姬说： “刚才只是签名，感谢她们的应援。” “只要没有肢体接触，这种程度不用向我汇报。”九条美姬对男友受欢迎这件事不在意。 甚至渡边彻越受欢迎，她越被嫉妒，她就越开心。 三人说话的时候，清野凛看了眼刚才要签名的几位女生。 注意到其中一名女生的长相时，她明白渡边彻出乎她预料，答应签名的理由。 “走吧，我真的饿了。”九条太太的催促下，四人消失在观众席。 刚才要签名的女生回到啦啦队。 “啊，好羡慕，早知道我也鼓起勇气去了！” “就算去，你也没有可以签名的东西吧？” “而且去的人多，说不定渡边君就不签了。快给我看看，还没见过渡边君的签名呢！” “咦？” “怎么了？” “为什么只有梨花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明日梨花赶紧拿回来，和其他人做对比。 要签名的人里，别人是「祝学业顺利」，只有她是「祝明日梨花学妹学业顺利」。 “梨花，你和渡边前辈认识？”一位一年级啦啦队队员好奇地问。 “嗯——，没有说过话啊。”明日梨花边回忆，边回答。 “对了，梨花不是新生代表嘛，或许是那个时候记下的！渡边君那么聪明，看一眼肯定能记下！” “我也想被渡边前辈记住！梨花，我好羡慕你啊——” 被众人簇拥的明日梨花，却不希望是因为那个理由。 说不定，是渡边前辈认为她长得可爱，早就注意到她呢？ 小泉青奈看着嬉笑打闹的啦啦队，对明日麻衣说：“那是你妹妹？” “嗯。”明日麻衣没什么反应地点头。 “因为你，渡边好像对她格外照顾呢。”小泉青奈温柔地笑道。 因为喜欢的人，偏爱喜欢的人的亲人，在她看来，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嗯。”明日麻衣依然没什么反应。 她清澈如夏日泉水的双眸，盯着小泉青奈： “旅行，我也去。” “......” ◇ 今年的梅雨季，根据气象厅显示，会一直持续到七月二十日。 从那次短暂的热海旅游，渡边彻答应梅雨过后，会带自己去旅游开始，小泉青奈每天都洋溢着喜悦。 随着棒球部在甲子园预选赛不断取胜，甚至有报社来学校采访，梅雨季节也开始步入尾声。 等听到清脆的蝉鸣，确定去北海道富良野看花，她全身开始燃烧。 除了上课，其余哪怕是在教师办公室，看着当天送来的玫瑰花，她都在想出发那天。 每天起床，一想到距离梅雨结束又近了一天，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日子变得鲜活，精神日渐焕发。 期末考试结束，距离放暑假还有几天，悠闲的日子。 “小泉老师最近越来越漂亮了！”同一个办公室的女老师惊叹道。 “每天一朵玫瑰花，能不漂亮嘛！”另一位稍稍上了年纪的女老师笑着说。 “主要还是昨天——”晃子拉长语调。 “昨天怎么了？”女老师们纷纷问。 “晃子！”小泉青奈害羞地喊了一声。 “不告诉你们！”晃子得意地对众人说。 “小气鬼！” “没劲！” 等众人散开，晃子低声询问小泉青奈：“昨天去送他，结果半天没回来，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小泉青奈整理已经整理过的教案。 “没什么？”晃子拿出手机，“你看你昨天回来的样子。” 视频里，小泉青奈一脸幸福，搂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眼神盯着电视，时不时突然笑起来，把脸埋在抱枕里。 等抬起头时，已经满脸通红。 镜头一晃，对准电视机，放的是《寻找东京最美味拉面》的纪录片，一个无论笑点有多低，都不会笑的节目。 “你偷拍我？！”小泉青奈看着视频莫名笑起来的自己，红着脸抢夺手机，“快删掉！” “你告诉我昨天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快删掉！” “我不信！”晃子护着手机。 眼看抢夺不行，小泉青奈只好红着脸，看了眼周围，确定没人听见，悄悄对晃子说： “他拿了全国第一，所以......” 声音越来越小。 晃子缓缓瞪圆眼睛：“你们做了？！” “才不没有！”小泉青奈打了她一下，看眼四周：“抱了一下。” “就这样？” “还......亲了。” “亲哪？”晃子表情专注，就像更认真听课的学生。 小泉青奈低着头，脸色绯红，缓缓抬起手，点着自己软绵绵的嘴唇上。 眼前害羞的小泉青奈，就算作为女人的晃子，也忍不住动心。 稍一想象当时的场景： 小泉青奈闭着眼，仰起羞涩中带一点胆怯和期待的脸，渡边彻缓缓贴近，品尝嘴唇的软绵。 说不定还有唾液之类，然后手也没闲着。 越想，晃子感觉心底有火在燃烧。 “晃子！你怎么了？”小泉青奈突然喊，大惊失色。 “我？什么怎么......”有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她伸手一抹，全是血。 “别动，给你纸！”小泉青奈连忙拿了抽纸给她。 晃子用纸巾捂着鼻子，很快全部染成红色，又连忙换新纸。 “最近上火了吗？”度过一开始的惊慌，小泉青奈冷静下来，关心道。 “还不都是怪你。”晃子鼻子被堵住，声音显得沉闷。 “怪我？难道最近做了什么上火的料理吗？但只有你一个人流鼻血。”小泉青奈又给她递了抽纸，“去医务室让美雪看看吧。” “你扶我去。”流鼻血了，是病人了，晃子撒娇道。 “好好，我扶你去。”小泉青奈把她搀扶起来。 “拿上抽纸。”晃子提醒道。 校园里，挤满喧嚣声。 对于必须刻苦读书的神川学生，只有在这期末考试结束，暑假补习又没来的几天，才能真正放松。 到了一楼，看见记者正在采访甲子园的王牌投手，姓什么不记得了。 据说在东东京地区大会的半决赛上，表现相当活跃。 “听说贵队承诺，如果没有打进甲子园决赛，全队跪在校门前，给全校师生土下座道歉？” “是。破釜沉舟，无路可退，可以激发我们最大的潜力和好胜欲望，而且，学校一年比一年更支持我们，特别是校长，拨了很多资金，让我们用最好的器材，最好的场地，我们必须对得起......” 两人去了医务室，这时，晃子鼻血已经自己止住了。 上完下午的课，学生提前放学，老师参加全体会议。 她们三个女教师坐在角落。 校长、教导主任、体育老师，坐在最上面。 教导主任通报完神川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校长开始表扬优异教师。 “高一一班的田中彩花老师，她带的班级里，明日梨花同学拿到一年级的全国第九。” “高二四班的小泉青奈老师......” 晃子用胳膊肘碰了碰小泉青奈。 因为校长看着这边，小泉青奈表情严肃，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渡边彻同学，蝉联全国第一，清野同学和九条同学并列第二。” “经过校方的努力，包括东京大学在内的四所帝国大学，承诺：只要三位同学在第二学期，依然保持这样的成绩，可以免试入学。” “这是很了不起的荣耀，哪怕对于作为私立名门本校！” “托关系了吧？等宣传出去，明年好抢学生？”晃子目视前方，嘴唇几乎没动。 “大概。”宫崎美雪同样嘴唇不动。 “就算走关系，也是因为渡边他们三个有那样的实力。”小泉青奈低声说。 上面的校长又夸了高三的某位老师。 “这次会议，除了以上的消息，主要是安排暑假的工作。”校长继续说。 “去年开始，本校从决定在保持帝国大学升学率的前提下，加强社团实力。” “当时决定的社团是棒球部。” “花了很多资金，从全国各地特招，第一年就取得了‘东·东京代表’的成绩。” “于此同时，还是去年，只是买了乐器，没刻意请指挥的吹奏部，却在清野凛同学和渡边彻同学帮助下，拿下了全国大赛金奖。” “渡边彻同学更是得到包括武藏野音乐大学在内，多所音乐大学的点名，只要顺利毕业，可以直接入学。” “那小子是不是太厉害了？”晃子又开始说悄悄话。 “这就是天才吧。”宫崎美雪感叹。 “不止是那样，渡边同样很努力。”小泉青奈说。 前方，校长稍稍缓了缓。 “本校几年的目标，运动社团，棒球部，打进甲子园决赛。” “关于这点，棒球部的部长内田同学，已经向我保证，所以学校也必须全力支持他们。” “我决定，”校长看着众教师，“组织全校师生去应援。” 下面发出细微的议论声。 “啦啦队，吹奏部，另外，其余学生也必须参与应援，柳田老师。” “是！”姓柳田的体育老师站起来，朝众人鞠了一躬，“应援方式主要有齐声喊口号、用黑白两个的牌子，平成校徽、‘神川’、‘必胜’等字。” 再次鞠躬，体育老师坐下来。 “谢谢柳田老师。”校长说，“麻烦各位老师通知各位学生，联络好家长，确保学生暑期到校训练，练习应援。” “还有，为了确保学生安全，避免出现事故，特别是夏季，容易中暑，所有班主任甲子园结束之前，必须留在东京，每天到校，看护学生训练。” “当然，工资方面，是平时的两倍。” “如果甲子园获得优胜，则是三倍。” “除了班主任强制参加，其余老师可以自愿报名，奖励是一倍，优胜两倍。” “校长，我！”晃子举起手。 “会议结束，找教导主任报名。” “是——”晃子拖着长长的语调。 众人笑起来，校长也笑了下。 渡边、清野、九条几乎肯定可以提前录取帝国大学； 文化社团吹奏部去年拿了全国金； 今年棒球部实力强大，现在就剩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决赛，就可以甲子园出线。 名声获得有力生源，生源确保高质量的升学率，再加上逐渐强大的社团活动，作为校长，过一两年就可以通过校董们的推荐，入职文部科学省。 为此，除了做出实绩，他还讨好九条家。 事情万无一失，只要今年棒球部不出差错，哪怕只是甲子园八强，没被首轮淘汰。 “对了，”校长从美好理想中回神，“宫崎老师，作为校医，请你务必随时待命。” “是！” 会议结束。 比起刚才进会议室之前，校舍空旷而安静，回廊上没一个人影。 此时的神川高中，好似一座人突然消失，建筑得到保留的废墟。 除了偶尔传来乌鸦凄厉的叫声，没有一点动静， 连吹奏部、棒球部，夏季有比赛的社团，今天都提前放学。 晚霞满天，最近一直是好天气，如果再不下雨，预示着今年的梅雨已经过去。 “明明梅雨就要过去了！”小泉青奈十分不满，心里充满对校长的埋怨，“为什么班主任就强制留在东京！” “因为工资高。”晃子说。 “我宁愿不要！”小泉青奈肯定道。 “我看你现在，为了和渡边那小子出去旅游，被辞退也心甘情愿。”宫崎美雪不在意地双手插在白大褂里。 作为校医，她留校的时间比班主任还要多，当然工资也不低。 “辞职怎样？”小泉青奈说。 “喂！”晃子吓了一跳，“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通过多次笔试、面试，才入职神川的！” “为了一次旅游辞职，以后白天就看不到少年，青奈你想清楚。”宫崎美雪说。 “唉。”小泉青奈长叹一口气。 “等甲子园结束，还是暑假吧？到时候再去不就行了？”晃子说。 “好！”小泉青奈握拳，一脸坚毅，“希望棒球部输在决赛上！” “那可是我们学校的棒球部啊！而且棒球部坚持越久，我们拿的工资越多！你不打算给未来的孩子存钱买衣服、玩具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