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沉香亭记
那边的李白躺在地上伸手朝格林比了一个怪异的虚握摇晃的手势，格林秒懂，掏出酒葫芦便往他那儿一扔。 李白则闭着眼，默契地接住葫芦，就往嘴裡一灌，喝完又把酒葫芦扔还给格林。 “这老小子看来是还不想还我手电筒和打火机了。”格林心想道。 实际上他也无所谓，毕竟他会舞光术、引燃术等方便的小法术，带着那两个东西也只是为了保险而已。 李隆基悄悄看到两人互动的这一幕，心下稍安，于是便对格林喊道：“来，格林，来见见朕的爱妃，”他示意旁边的女子坐好：“这是朕的贵妃，杨玉环。玉环，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可得认识认识咱们李家的好男儿。” 他将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李隆基非常喜欢将自己的嫔妃，向他人炫耀，而且也不介意这些他妃子与自家人稍微亲近一些的举动。 “你好你好，贵妃娘娘，你喜欢我叫你婶婶还是姑姑？”格林随口问道。 他人前笑容满面，心裡则是极为失礼地想道：“这就是祸国殃民，扰乱朝政的杨贵妃？四大美人，啧啧，也不过如此，比咱学姊差远了。” 杨玉环手持团扇，遮起嘴巴轻笑道：“咱们各论各的，你就同太白一样，管妾身叫玉环吧！” 虽然格林嘴上是这么说，但杨玉环其实是很美丽的，她身材丰腴，但穠纤合度，眼睛大且乌黑发亮，睫毛纤长而浓密，配合额上几点朱红色的画眉，显得艳而不妖，而且每当她眨起眼来，总像那双美眸在说话一般，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同时，她的五官也如画般充满诗意、富有美感，轻妆粉黛，没有那种虚伪而不自然的感觉，确实比现代那些网红和明星要漂亮不少。 但若说华国最美的四大美人，那就有些言过其实了——先不说差了不只一个等级的颜质天花板顾凝梦，这杨玉环跟亚历珊德拉（格林虽然不得不承认了伊吹是女性，但也仍将她当成臭小孩看待，因此不在比较范围内）相比，都要逊色了不少。 “对了，太白呀！你答应要给朕和爱妃的做的词，到底想好了没有？”李隆基突然想起了‘正事’，于是对李白喊道。 听见陛下出声，李白终于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丝缝隙：“欸，想好咧，不过本剑仙……嗝，得先换件衣服才行。您瞧瞧，我这身白衣都让格林小子给踩髒了！” 格林刚刚是用脚背踹的他，他那身髒根本与格林无关，是他自己在地上滚来滚去才沾上的泥巴。 “哈哈哈，好，好，来人！给咱青莲居士拿套上好的绸缎来！”李隆基听见他要的诗词已作好，龙颜大开，马上叫人给李白拿衣服。 不消片刻，便有太监端着一套丝绸制的白衣，与配套的长靴过来。 李白见衣服到了，竟醉醺醺地当众便脱了起来。 李隆基对李白倒是宽容得很，对他的无礼根本不以为意，反而在那点头轻笑着。 他挣了两下，好不容易把身上的长袍给脱了下来，但是脚下的靴子却怎么踹也踹不下来。 他背对着李隆基，招了招手，示意在旁边看着的高力士过来。 高力士有些不解地靠了过来，哪知李白竟然大声道：“高太监，本剑仙这鞋怎么也脱不下来，你赶紧想想办法。” 见高力士有些傻眼地愣住了，李白在高力士耳边小声说道：“呵呵……咱这靴子昨天有些泡了水，可臭得很，你脱的时候记得得憋着点气儿呀！” 旁边的格林看得清楚，李白说这些话时，可一丁点也看不出醉相，反而嘴角翘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甚至狡黠地对他眨了两下眼睛。 高力士平时贴身服侍皇帝和贵妃，得宠的很，总是仗势欺辱朝中大臣，李白也不免跟他有些龃龉，他这显然是在藉机报复呢。 而且他离得近，当然也看见李白那可恶的嘴脸了，他转身大声朝李隆基报告道：“陛下，这李太白当真可恶，竟然如此折辱我，要我亲自给他脱那臭鞋！” “朕不是聋子，当然听见了，只是朕有些好奇……高爱卿为何要如此斤斤计较呢？谁都有喝醉了脱不下鞋的时候，你帮帮太白又如何？”李隆基说道。 毕竟皇帝离得远，根本沒看见李白的表情。 “可……”高力士还欲辩解。 然而皇帝可没什麽好耐心。 自己想要的词，因为这高力士而迟迟听不见，李隆基显然开始感到不耐烦了。 他拍案大喝道：“朕说！去帮帮太白！高力士……你想让朕说几遍？” 高力士闻言全身一激灵。 陛下已经很久没喊过前朝武曌赐予他的大名了，这表示着陛下是真的动怒了。 他低眉顺眼，却满肚子愤懑地乖乖蹲到李白面前，脱下了李白还有些潮湿的鞋子。 格林马上退后了两三步。 李白还真没说谎，那味儿是真的衝鼻！ 格林本就离了两三步远了，还能被燻着一下，高力士的难受可想而知。 “怎么样？高——爱——卿——”李白笑瞇瞇地拖着长音，小声说道：“抓紧机会多吸两口如何，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朝高力士挤眉弄眼着。 高力士被李白气得岔了口气，反而真的多吸了两口，直呛得眼泪都开始往外冒。 此时他心裡只有一个想法——一个人的脚，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能臭成这个德行的！？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阴狠狠地低声说道：“今天的耻辱我可记住了，李太白！你以后走夜路最好给我小心点儿！” 岂料李白竟扬起脖子，对李隆基大喊：“陛下，您这小太监，帮本剑仙换个鞋子，就威胁说今天晚上要杀掉我，我这一吓都忘了脑中想好的词儿啦！” 李隆基闻言，气到拍着桌子乓乓作响：“高力士，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呀？啊——？今天朕让你给太白脱鞋，你就扬言要杀他，明天朕让你帮忙更衣，你岂不是得改朝换代了不成！？” 他几欲起身，却因为身躯肥胖，又在地上跪坐太久，导致腿脚僵硬发麻而失败。最后在杨玉环的柔声劝阻和搀扶下才肯作罢，慢慢地坐回了坐垫。 “哼……恩。” 李白躺在地上，眼睛睁着一条缝偷看着自己惹出来的闹剧，在听到皇帝大骂高力士时，甚至差点不小心笑出了声来。 “陛下！陛下！臣岂敢如此放肆，臣刚刚是说……是说让太白注意注意身体，总喝太多了晚上容易摔跤而已，不料太白误会了臣的意思……” 高力士本欲起身跑到皇帝面前，却脚下一软，跑没两步就要摔倒，于是他乾脆直接一个飞身滑跪，趴倒在了李隆基面前。 尽管对唐朝人來说，行跪拜叩首礼只不过是日常打招呼的程度而已，但高力士此时却已经脚软到没办法站起来作大揖了，只能趴在地上不停地往地上嗑着脑袋，生怕陛下真把他满门抄斩了。 “陛下，妾身以为，高公公想必是不敢如此放肆的，大概只是太白喝醉了，没听清高公公的话而已。”杨玉环递了杯茶给李隆基，然后殷勤地捏着他的肩膀，柔声劝道。 “啧。”李白偷偷咋了一下舌，对杨玉环的介入感到遗憾。 这高力士是杨玉环的亲信之一，杨玉环绝对不想失去这个得力助手，这对她未来的后宫竞争会产生很大的不利。 “哼，最好是如此！一边去！”李隆基喝了口茶，挥手让高力士滚蛋。 在杨玉环不停地劝说下，李隆基总算放弃了问罪高力士。 “太白，好了没？朕要的词！”李隆基心裡有气，就想赶快听听诗词助兴。 见李隆基确实开始不满，李白也不再继续演了。 他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清唱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羣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还没等李隆基等人讚叹，便继续唱了起来： “一枝穠豔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他在众人摒气凝神的倾听中，将第三首也唱出来：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全曲唱完后，李白又从头重唱了一遍。 “陛下，这其实还得等您的乐队参与演奏，才是完整的曲子呢！”曲罢，李白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意地说道。 然而不只李隆基、杨玉环，和几位大臣，甚至连格林都听得目瞪口呆，没对李白说的话有所反应。 格林当然知道清平调三首，甚至早就倒背如流，但是配上曲子却当真是第一次听到，毕竟流传后世的清平调只剩下歌词，真正的曲子早已失传，只剩下未来人们自己瞎配的曲子而已。 如今一听这词曲，令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想到李白不只能作诗词，连谱曲和歌唱也如此精通。 这清平调，先不管那优美的诗词，光是曲子都能让格林的脑中浮现沉香亭花团锦簇、鸟儿在枝头轻巧跳跃、同时还有美人在百花间嬉戏，这诗情画意的景象。 配上李白那悠扬的歌声、中年大叔略显沙哑的嗓音，也难怪乎这首清平调会成为未来数百年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唐国最受欢迎的词曲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