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雪未停，风未尽。 大雪纷纷扬扬，随着狂啸的北风，飘落在大地之上。 道路中央，一个雪人挡住去路。 马车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也下来了。 “这个雪人有问题。”苏墨盯着雪人看了半晌，得出如此结论。 其实这种事，不需要看小说，也能知道雪人有问题。 因为没有人会闲着蛋疼的在道路中央堆一个雪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李寻欢笑着问道。 “直觉。”苏墨说道。 “直觉？”李寻欢笑了笑，说道：“这种东西不靠谱，以后不要再相信了。” 说完这话，他捏起一个雪球，忽然砸在雪人身上。 力道不是很大，但普通的雪人也会被他砸坏，可这个雪人却毫发无损，只是让雪花四溅，露出藏在雪下的东西。 竟然是“碧血双蛇”里的白蛇！ 昨日之时，苏墨醉酒杀死了黑蛇，白蛇受惊过度，当即逃跑，然而此时白蛇的尸体却出现在道路中央，到底是谁杀了他？ 苏墨倒是知道杀人者是谁，但他没有借口说出来，何况也不需要他说出来，杀人者已经主动的走了出来。 一共有两个人。 一个缺条胳膊，一个断了条腿。 都是残疾人士。 但在江湖上，这两个残疾人士可不普通，缺条胳膊的那个是金狮镖局的总镖头“金狮”查猛，断了条腿的那个是“神行无影”虞二先生。 不过苏墨记忆中还有四个人。 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门下的四个童子。 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难道是隐藏在暗中，一旦谈不拢，就趁机偷袭？ 仔细想来，只有这一种可能。 “李探花，一别经年，你还好吗？” 虞二先生干巴巴的问好道。 十多年前，他曾经见过李寻欢一面，知道小李探花的风采，但现在再见面，只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中年人罢了。 当真是岁月催人老！ “虞二先生，确实久违了，你也要来趟这摊浑水吗？” 李寻欢笑道。 “不是瘸子我想来趟这摊浑水，而是我必须来趟这摊浑水。” 虞二先生无奈的说道：“你李寻欢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但瘸子我不行，还想多过几年富贵生活呢。” “人活于世，所求者不多，除了名，就是利，我年纪大了，也不想求名，只想求利，还望探花郎成全！” “你想要求名逐利，那就去吧，来求我作甚？”李寻欢冷笑道。 “这……”虞二先生张嘴欲言，不料“金狮”查猛却插嘴道：“让我来说吧，李探花，我金狮镖局受人所托，特地押送一物前往中原，东西就在诸葛雷的身上……” “你们是打算替诸葛雷报仇？”李寻欢问道。 “你们真要报仇的话，那就来找我吧，诸葛雷是我杀的，不关他的事！”苏墨很有勇气的站出来。 当然，他也是知道李寻欢是个老好人，遇到这种事，不可能抛弃他的，所以才敢大着胆子站出来，否则他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阿飞，我们是朋友吧？”李寻欢问道。 “嗯。”苏墨点了点头。 “是朋友的话，我又怎么会不管你呢？”李寻欢笑了笑，旋即对查猛等人说道：“你们要想替诸葛雷复仇，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全都接下了！” “李探花，你误会了。”查猛笑道：“诸葛雷自寻死路，我岂会替他报仇？” “我来只是为了拿回他身上的那个包袱。” “包袱？”李寻欢说道：“我如果说我没拿那包袱，你们会相信吗？” “探花郎何必戏弄我等呢？”虞二先生说道。 “唉！”李寻欢轻轻地叹了口气，皱眉低语道：“我平生最怕麻烦了，为什么麻烦总会找上我呢？” “李探花，只要你肯把包袱还回来，我们立马就离开，事后还会有心意送上。”查猛说道。 “好！”李寻欢沉思片刻，开口说道：“给我一个时辰，到时我会把包袱给你们的。” “江湖人都知道探花郎一诺千金，说一个时辰，那就是一个时辰。”虞二先生爽朗大笑：“一个时辰后，我等在此地相见，希望探花郎到时拿出包袱，否则……勿怪吾等言之不预！” “查兄，我们走！” 话音方落，查猛和虞二先生已经消失无踪。 他们的轻功很不错。 就算做不到踏雪无痕，也能轻易离开。 “我不明白。”苏墨突然出声道。 “什么？”李寻欢问道。 “你明明没拿那个包袱，为什么要答应给他们包袱？”苏墨问道。 他真的搞不懂李寻欢的想法。 你好歹也是个厉害角色。 遇到一些渣渣，直接大力出奇迹，赶走他们就是了，为什么要跟他们妥协呢？ 难道这就是正道的规则？ 苏墨实在弄不明白，于是便直接问了出来。 有什么比当事人直接答疑还要好。 “我就算说没拿，他们也不会相信的，迟早会打上一场。”李寻欢说道。 “既然要打上一场，为什么不直接开打呢？”苏墨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你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因为我不想背黑锅。”李寻欢说道。 这个道理很好很强大…… 苏墨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说道：“拿走包袱的就是在客栈里活下来的那个镖师，我说的可对？” “没错。”李寻欢点了点头，说道：“知道包袱价值的人，除了白蛇之外，就只有诸葛雷的同伴了。” “白蛇当时急于逃跑，根本就来不及拿那包袱，也不敢拿那包袱，真正趁着混乱拿走包袱的人，只能是那个镖师！” “他拿着包袱离开客栈后，第一想法就是占为己有，但又担心金狮镖局的总镖头查猛，所以就把这口黑锅扣到我的头上，呵呵……这不是我第一次背黑锅了。” 李寻欢说到此处，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有着道不尽的沧桑。 “需要我帮忙吗？” 苏墨刚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帮忙？ 他能帮什么忙？ 无非就是帮李寻欢怼人，但与那些经验丰富的老鸟交手，他能赢吗？ 打不过输了没关系，万一要是丢了小命，那就…… 苏墨绝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觉得不值得。 他的大好人生还没开始呢，总不能就这么挂掉吧？ 幸好李寻欢是个老好人。 他不想拖累苏墨。 “不必了，阿飞，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去处理就可以了，你不是要名扬江湖吗？”李寻欢笑道：“现在就走吧。” “但愿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你这话说的好像遗言。”苏墨吐槽道。 “哈哈哈哈哈！阿飞，我本来以为你没有幽默感呢，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了。”李寻欢大笑道：“不是我自夸，世上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只要我不想死，没有人能杀了我，你相信吗？” “我相信。”苏墨点了点头。 “既然你肯相信，那就不必为我担心，你走吧。”李寻欢说道。 “好。”苏墨说道：“我走。” “一路顺风。”李寻欢祝福道。 “在我走之前，送我一瓶酒吧。”苏墨说道。 “阿飞，我在此由衷的劝你一句。”李寻欢真诚的说道。 “请说，我洗耳恭听。”苏墨说道。 “你真的不适合喝酒。”李寻欢笑道：“以后不要喝酒了。” “我会记住你的忠告的。”苏墨点了点头，说道：“但你还是要给我一瓶酒。” “你要酒做什么？”李寻欢问道。 “喝。”苏墨回答道。 “你不应该喝酒的。”李寻欢说道。 “有时候我必须喝酒。”苏墨说道。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李寻欢面露为难之色，犹豫了半晌，开口说道：“别人问我要酒，我肯定不会给的，但谁让你是我的朋友呢？” “你要酒，我会给你的。” 李寻欢认真的看着苏墨，头也不回的对铁传甲说道：“传甲，拿一瓶酒来。” “是，少爷。”铁传甲恭敬的说道，之后便钻进马车车厢取了一瓶酒。 “我走了，有缘再会。”苏墨收好铁传甲送过来的那瓶酒，便拎着那柄不是剑的长剑，冒着风雪，犹如一匹孤狼般，消失在雪原之上。 而在苏墨走后，李寻欢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地望着苏墨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苏墨的背影。 他返回马车车厢，从角落里取出一瓶酒，然后又下了马车，望着苏墨离去之处，摘下瓶塞，喝了一口后，低声喃喃道：“阿飞，你最好不要再和我相遇，因为我就是个麻烦……” 铁传甲始终就像石像般站在一边，既没有说话，满身虽已积满了冰雪，他也一动不动，任凭积雪堆满身上，渐渐地变成了一雪人。 “传甲！”李寻欢开口道。 “少爷！”铁传甲激动的说道。 “你拿错酒了。”李寻欢叹息道。 “少爷，我……”铁传甲不知该怎么开口。 “算了。”李寻欢叹了口气，转身望向路旁的小树林：“拿错了就拿错吧，我也不在乎少了一瓶真酒，但阿飞他……” “他一喝就醉，喝醉了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但愿他不会喝那瓶酒。” “传甲，你在此地停留，先掩埋了白蛇的尸体，我去解决这件麻烦事。”李寻欢说完这话，不等铁传甲说话，便一头扎进小树林，沿着蛛丝马迹追踪而去。 他，李寻欢，绝对不背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