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求生之欲
不知道为什么，雅妮从那以后就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就连她想喝水的时候都没有开口索要。 还是叶海亚看不下去了，把泥碗端到了她的嘴边，雅妮才一声不吭的接过去，低下头一饮而尽。 叶海亚看到她的这个样子不禁有些自责。 从她的自述来看，担任圣女这个职位可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提到过有很多修女做过她的老师。在中世纪教会的那种制度之下，不难想象她平时的枯燥而机械化生活。 看她之前高傲的样子不难想象，她可能比教会的其他成员知道的知识要多一些。 而要做到知识储量相比其他教会成员多一些，怕是更要付出大量的时间。 她所说的圣典很可能是一本那异族留下的百科全书。能记录世间所有知识？那岂不是可以塞满整个房间？也许从她一来到教会就只能与这些书本作伴，这么一想，叶海亚瞬间脑补出一个孤独的少女每天关在房间里啃书的画面。 那她的人生该有多么残酷啊。而且更残酷的是，她花光了所有青春年华做到的事情，竟然被其他人轻易打败。 也许自己应该轻一点点破这个事实。不过，她现在应该意识到了那点中世纪的知识不足为奇了吧。这样也好，毕竟保持谦虚的态度是学习的第一步。 …… 不过现在叶海亚应该考虑另一个问题了，那就是逃离这片沙漠。 为此他在脑中模拟了一个计划：想要逃出沙漠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水源。而现在他已经有了获得淡水的渠道，剩下该考虑的就是携带淡水的问题了。这些携带水源的的容器叶海亚已经想好，还是制作陶器！ 制作完陶器之后，他将要用树枝搭建一个手拉板车。因为在沙漠旅行，这个拉货的车甚至不需要安装轮子。 这次烧制的陶艺他就要讲究一些了，毕竟蒸馏装置在正常工作，让他有了充足的时间。叶海亚计划制作5个陶罐，不是因为他不能做更多，而是他觉得这咸水湖里剩下的水不足够让他获得更多的淡水了。 因为那真不能叫湖，称它为大水坑的话可能可以让人心里更好受一些。 陶艺活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才过了半天湖中心的泥巴就改变了它们的模样，5个陶罐就这样在叶海亚的手中诞生了！而且这次的品质明显要比那两个泥盆子好得多的多。 然而就在他将泥巴糊的陶罐要放进天然形成的火炉时，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岩洞里面竟然已经填满了柴火。 叶海亚确定上次已经烧光了那些燃料，但是转念一下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些树枝肯定都是雅妮找来的！ 叶海亚偏过头寻找雅妮的身影，发现她正跪在树荫下，口中默念着一些祷告词。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叶海亚想象了一下她一瘸一拐徒手扳树枝的样子，再拖着受伤的身体将它们都搬运过来，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干一样在哪里自顾自的祷告。场面竟然有些感人。 她究竟是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 在安置完陶土之后，另一个生存问题很快找上了门来。 那就是食物。 眺望这一望无际的荒漠，除了沙子还是沙子。记得上一次吃东西还是就着蒜泥吃的火锅，而现在他的胃空空如也。他回首往事，发现自己好像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饿过。 然而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只蝎子从他的眼皮底下招摇过市。 他与这只蝎子对视一眼，脸上忽然露出了贝爷般的神秘笑容。毕竟在家乡有句古话就是对它们的评价——嘎嘣脆，鸡肉味！ 叶海亚仗着自己是灵长类动物，无所畏惧。用树枝摁住了这个自投罗网的家伙。但是树枝的强度明显不够结束它的生命。 他回头望了一眼雅妮，发现她还在树荫下虔诚的祈祷。于是叶海亚偷偷拿出那把镶着宝石的小刀，结果了蝎子的生命。粘稠的不明液体粘在了传说中圣遗物上面，就连那个璀璨的红宝石所带来的高贵格调，也拯救不了现在的这神物沦落到如此恶心的地步。 以前那些血之教会的高层将这把刀顶礼供奉的时候，绝对想不到它会有今日的下场。 …… 几乎这一片所有的石头都被叶海亚翻了个遍。但是蝎子这东西，你不找它的时候一堆一堆的出现，你找它们的时候却见不到它们。最后还是他在那些带孔的岩石里放了把火，才勉强找到八只。 处理蝎子其实并不难，叶海亚见过卖烤蝎子的商铺，那些人卖的蝎子竟然还带着毒尾巴。叶海亚可不敢这么冒险，他所有的蝎子都被切掉了头和尾，串在了树枝上烘烤。 烤完的蝎子看上去酥脆多汁，他还将大泥碗里沉淀下来的湖盐洒在了上面。一口咬上去竟然香酥可口，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自己是在吃油炸鸡翅的错觉。难道是自己太饿了吗？ 当雅妮看到另一串蝎子的时候，虽然有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吞口水。 “没事的，这些东西去头就可以吃了！”叶海亚自信的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雅妮看着那些蝎子头部的整齐切口，想起了还在叶海亚手上的圣遗物，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复杂了…… 但是她还是把蝎子乖乖的接过去。再吃掉它们之前，她还念了些叶海亚不是太明白意思的饭前祈祷词，不过还是没有搭理他。 事实上，从那以后，雅妮真的没有跟他再说过一句话。 她究竟是怎么了？是恨我吗？那为什么之前又要偷偷帮我呢？ 女孩的心真是难懂。 更难懂的，是把心思秘密藏起来的女孩子。 …… 其实在这看似平静的沙漠到处都隐藏着危险，而危险总是从天而降。 在睡梦中，叶海亚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睁开眼睛，他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响尾蛇在看自己。它的尾巴不断发出沙沙的声响。 叶海亚明白，要是被这玩意儿咬一下，命肯定就没了。 面对眼前的响尾蛇，他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屏住了呼吸，听说蛇对移动的东西更为敏感。 响尾蛇卷成了S型的身姿，似乎马上就要跳起来对他发起进攻。 叶海亚偷偷从兜里掏出了那把红宝石匕首。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难道人的反应会比毒蛇更加迅猛吗？ 但是他还是要试试，一个堂堂穿越者，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响尾蛇不知不觉的靠的越来越近，尾巴发出的沙沙声好像是对叶海亚的挑拨。他感觉呼吸越来越频繁，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神经被紧绷到了极限。被拇指与食指扣住的短刀高高抬起，随时准备瞄准蛇头投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用来保命的小刀竟然被谁夺了过去。 响尾蛇的警惕的眼神从他的身上移开，好像忽然见到更大的威胁一般。 叶海亚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是拄着拐杖的雅妮站在后面，她刚夺过去的红宝石短刀与她血红的双眼照相辉映，那个宝石仿佛就要活过来一般。 “你干什么？别靠近！” 然而她无视了叶海亚的警告，径直向响尾蛇走去。 那毒蛇仿佛是感到了什么危险一般，竟然把那S型的身姿被压的更低了一些。 就在那一瞬间，雅妮丢掉了拐杖，向前倾倒身体，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缓缓握紧短刀。这时候她眼睛的颜色比平时还要鲜红。 下一秒钟，叶海亚没能看清她手上的动作，白色的衣袖快到在空气中留下了残影。只见一缕绯红的光线一闪而过，响尾蛇的头瞬间与身体分了家。 叶海亚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 他看着响尾蛇的无头尸体很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等，不是说好了她是一个宅在屋子里啃书的设定吗，为什么这个人的战斗力这么爆表？ 这何止战斗力报表，刚才那动作是人能做出来的吗？武侠电影里的特效都没这么快的好吗？ 然而，雅妮又是什么也没有说，将短刀收紧袖口，一瘸一拐回到了她的树荫下，继续着她平时虔诚的祷告词…… 可能因为她太久没说话，又因为刚才的战斗，让叶海亚对她形象忽然有一种高贵冷艳的错觉。 她现在的虔诚的身影显得圣洁无比。那洁白的纱衣更衬托了出了她此刻的形象。上面的些许血色并没有破坏这份圣洁，反而犹如给这纯洁的白玫瑰添加一丝点缀，仿佛是一副教堂中最为美丽的油画。 叶海亚不禁楞了一下。 …… 血之教会有古老的秘法，可以改造人类脆弱的肉身。 因此，雅妮的伤口恢复的很快。 她现在虽然还拄着拐，但是腿上的伤口已经不是太碍事了。现在她这片绿洲的周围散步，不是为了做做运动，只是想避开与叶海亚的，独处一会儿。就连平时那些的祈祷也是，她故意拖长了时间。 因为她再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那个男人了。 叶海亚可能到达过她一辈子也无法触碰的知识境界，对于这一点，经过深刻反省以后，她已经逐渐释然了。 但是先不说他的身份与学识，就算叶海亚是一个不敬神明之人，他的为人也无可挑剔。 雅妮看着自己的肩上的伤疤，陷入了回忆之中。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萍水相逢，叶海亚却无私的对她伸出援手。不仅救了她这一世的生命，还对受伤的她不离不弃。 回忆当时那个制作淡水的泥盆刚做好的时候，他好像是先将水送到她嘴边，才后来让自己喝下。 让她不解的是，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对自己的任何索取和要求。好像在他的眼中，救一个陌生人的性命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再看他的身影，宛如圣典中记载的古老圣人。 然而反观当时自己是什么行径？ 她对叶海亚的善意没有表现出丝毫感谢，反而恶语相向。甚至因为自己的无知，幼稚想在气势上压过对方一筹。想到这里她羞愧的双耳通红，想一刀把自己捅死在这里。 于是，现在的她只敢远远的看着叶海亚的一举一动。无声的帮助他，保护他。这样似乎也有些无礼，但是她真的无法再直面那个男人了。 …… 不知不觉中，雅妮来到了一个泥潭旁边。 这里的环境与刚才的咸水湖好像有些不一样。在泥潭周围，树木虽然没有枯萎但是也好像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这些可怜的树木上还有缠绕着无数带刺的藤蔓，无情地蚕食着它们剩下的生命。这让雅妮觉得此处更为压抑。 雅妮不知道为什么叶海亚还要制作那些土陶器，也不知道他将来的计划是什么。但是雅妮什么也没有问，因为她已经在心中默认，叶海亚所做的一切决定一定都是对的。 她猜想叶海亚要用陶壶装水去到更远的地方，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无所谓了。叶海亚要去的地方，她只需要闭嘴跟随就是了；叶海亚想要做的事情，她只需要照做就好了。 现在眼下就有她可以帮忙的事情——捏泥碗。 于是，她丢掉拐杖，上前挖掘。完全不顾白洁的圣衣被淤泥玷污。 然而就在这时，她脚下一软，好像陷进了什么东西之中。她挣扎的要退回去，然而越陷越深。原来周围的淤泥只是假象，在这滩烂泥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流沙。 雅妮在圣典对沙漠的记载上见过对这个东西的描述，但是的她对此一知半解。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出不来的沙坑。现在的她深陷于此，就算是被秘术加强过的身体，却也挣扎不出这小小的泥潭，反而越陷越深。 就这样雅妮放弃了动弹，冷静下来思索现在的解决办法。泥潭边那些带孔的岩石像是无数双眼睛，冷酷的注视目送着她最后的旅程。 一开始太阳还被那些树木所遮掩，但很快，毒辣的阳光直射在了雅妮的脸上。长时间的阳光照射让她意识模糊。 她忽然明白，在这样下去，取她性命的不是泥塘吞噬，而是天上的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