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好汉
那马很高大威猛，不同于营地里抢来的马五花八门，哪怕头生上辈子只在屏幕上看到过马，现实中一次也没有接触过，也能一眼感觉出这就是经过精心照料的战马。 因为只有传说中的战马，才能让畜生都散发着杀气！ 那一个明军骑士，穿着的盔甲并不明亮，衣服也有补丁，却一点也不影响那人一身的自信，在营地到处都是敌人的处境下，恍若三国中的子龙单骑闯敌营，一身是胆！ 真不敢相信，有这样猛士的明军是如何溃败的，头生至今也不能理解。 营地外都是哭喊声，几十上百人流连不愿离开，还有不少人在地上磕头，希望大当家们在给他们一次机会。 这些人有逃兵，有畏缩不前的，有引发后营炸营的人等等，连带着他们的家属，经过种光道在各支队伍中被分辨出来后，经过当家们的首肯，被赶出了流民营地。 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头生的功劳。 毕竟他在后营是当事人，很多事情都看的一清二楚。 上百人中有妇孺老人还有孩子，其中几个孩子头生非常熟悉，经常围着他屁股后面转喊着他生哥哥，一脸童真最喜欢让他讲故事。 旱灾连年，千里无人烟，强盗出没......离开了营地的庇护，这些身无余物的人们很难熬过今年。 而没有自保之力的孩子，需要依靠大人才能存活，如果连大人都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这些孩子凶多吉少。头生已经能预计到这些孩子最后的下场。 易子相食是真是存在的。 “生哥哥”“生哥哥”...... 头生摇了摇脑袋，想使劲把内心的怜悯甩出去。 他是谁？一个十岁的孩子，靠着前世的一点知识对管理营地有用，能在当家们的首肯下在营地讨生活，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他没有实力，没有话语权，也没有粮食可以收留这些孩子。 一个男子站起来狠狠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然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身后跟着哭泣不止的婆娘孩子。身无一物对前途不知敬畏。 头生最恨这样的人。 真的有本事怎么会沦落至此？现在发泄了内心的不满，却从来没有仔细的打算，最后只能连累家人，特别是在这乱世！ “爷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哈哈哈” 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周围的人佩服其豪气纷纷称赞，也有人破口大骂不止。 一个被绑着的壮汉一条腿受伤了血流不止，在两个流民青壮羁押下被推倒空地上，一大群人跟着走了过来，连王二大当家也在人群之中面色不虞。 “那人是谁啊？” “好像是被俘的狗官兵。” “杀俘不详啊，听说抓了十几个俘兵，怎么就要杀他？” “听说官兵溃败时，这人不逃被咱们围住了也不投降，连杀了咱们好几个人，最后被人刺穿了大腿才被擒住，有当家的坚持要杀他咧。” 周围的议论声让头生听了个明白，一个人被包围了也不投降，还能反杀好几个人，该不会是先前的那个骑手吧？ 头生远远跳着脚望去，却是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并不是先前那个骑士的模样。确认了不是之后，头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反而有种轻松感，那明军骑手威武自信的年轻面孔，让他想起了后世的人民子弟兵，一身本领让头生敬佩，反而有点不愿意那人死在流民手中。 喧闹了好一会儿，当那汉子的脑袋落地的刹那，现场看稀奇的的人们静了静，然后就是更加的喧哗，久久没人离去，兴奋的交头接耳。 头生走了，他还要去找钟先生汇报后营的损失。 真是好笑，前头打仗，后头反而出现了战损。 粮食等物资被人抢走了部分，还出现了踩踏，还找到了几具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杀死的尸体。 找了几圈，最后在后山找到了种光道，他一脸烦躁正和身边的几个人说话，看样子正在交代着什么。 头生在远处乖巧的等在原地，看样子几个人正在挨训，自己凑上去太用意吸引仇恨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的好。 终于等到种光道挥了挥手，头生露出两排大牙，一脸欢快仿佛忘记了刚才的郁闷的心情。 “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交代你办的事情从来不让人担心，不会拖泥带水，其他大人和你比较起来，真是年纪都是白长了。”种光道看着眼前的小人儿满意点点头。 头生腼腆的笑了笑，只要事情办利索了，把其他人比了下去，自己就不用画蛇添足的做其余动作。 “先生，我来的时候前面正在杀头呢。”头生抬头讲着家常。 种光道点了点头，“那人我知道，是一个好汉子，可惜了。” 难道种光道不愿意杀那人？ “我本来是想招降此人，毕竟这人还是一个军官，对我们太有用处了，可惜此人冥顽不灵不肯投降，又有个当家的一定要杀他泄愤，我也就顺水推舟了。” 官兵还愿意投降给流民军？ 头生疑惑的看着种光道，种光道看着头生一脸疑问，笑了笑道，“就你想的事情多。” 官兵们大多数都不愿意打仗！ 种光道跟头生解释道，这些结论，是从其余投降的俘兵们身上得知的。 事实就是如此，官府的士兵们不愿意打仗，哪怕已经被拉到了阵前，已经摆明了车马。 因为他们没钱！ 没钱就不打仗，多么慌繆的理由。 可是头生笑不出来，因为种光道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一脸严肃痛心疾首。 在前世，听说过欠薪的，有三个月的，半年的，还有一年的，但听说过三年的么？听说过欠薪五年的么？ 天启年以前，虽然也时不时欠饷，但是却没有这么狠，整整五年了。 一年只发钱银五钱，只能买一石多一点的口粮，平均一个月才十斤米多一点啊！ 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身后的一大家子？ 足足五年啊，士兵们已经绝望了，这日子根本没有看头的希望！ 还要替军官种地，挑水，修房子，还要替官府服杂役，不听话就会被人打，再不听话就会被杀头。 你敢相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