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接待

    公务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窗外的风景虽好，却因为我心里有事，彻底与我无关。

    我装出一副昨晚卖力交公粮，现在精神萎靡不振，急需时间补觉的疲惫姿势，身边的两个新嫩菜鸟师弟，也就乖乖地闭上嘴巴，毕竟没有我的介入，两个很有讲话欲望的人，连隔空交谈的意愿都没有。

    其实，我竖起耳朵，凭着多年训练出的敏锐听觉，以及赶超超级计算机的多核单元处理器的大脑，在拼命地搜集着老大们闲谈说笑的只言片语。

    不要小看这些夹棍带枪的荤话，很多机密事情就藏着里面，老大们谈话时有意无意的流露，毕竟我是一个AB血型的处女座“强迫症病人”，非常注重细节，同时也知道某些细节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二十分钟的路程，我将听到的诸多细节，与刚才身边两位菜鸟师弟的话比照对应，发现竟然有八成对得上，这并没有超出我的意料之外。

    换句话说，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就算它会长脚、会挪位，也准确落地，没跑了。

    公务车下了高速，我养足了精神，随着车身的小幅度晃荡，慢悠悠地醒过来。左右两侧的新嫩菜鸟，发现我补足了觉，立即精神抖擞起来，准备打开话匣子，倾诉他们知道的一切。

    毕竟，车里面只有我一个人，与他们平辈相交，其他人要么是老大，要么是老大的老大。有时候，职位的差距比年龄的代沟更可怕，没有共同语言且不说，还根本搭不上话，就算给他们两个以勇气，也难以深入交谈下去。

    L县华金的繁华向我们迎面扑来，工业产业蓬勃发展产生的气息，充斥着整座城市，就算我待在全封闭的公务车里，也忍不住想要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套空气过滤器。

    “真可惜，今天没有刮风！华金四大工业区的大部分工厂，又按时开工了，毕竟工人们要恰饭的。”

    不知道哪个老大强行解释了一波，我大概猜到是谁，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将掏出手帕的冲动给当场掐灭了。

    从众，随大流，不要特立独行。这是职场生存的三要素，尤其是在当下提倡“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氛围里，我更加明白，别张扬自己的个性，而是多多偏向共性。

    最幸运的事情，此行考察的地点在郊外，而不是工业气息浓厚的城区。公务车来到一处绿树成荫的城乡结合部，曾经在过去的计划体制内，为地方经济发展立过汗马功劳的供销总社“遗址”上。

    按照接待兄弟单位考察队伍的对等原则，负责接待工作的负责人，也是华金县局的二把手。很凑巧的是，对方与我们的政委是同学，真是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好的新闻了。

    我发现，明明是一次走过场式的考察，却在当地兄弟单位的安排下，搞地非常隆重和正规，或许对外传授成功的经验，是一件很上分，脸上有光彩的荣誉罢。

    华金县局的训练基地，主楼第二层的大会议室，我们与兄弟单位的同事对对而坐。

    五分钟时间，泡茶，递烟，简短寒暄，认识的不认识，点头打招呼。我看到一位曾经跨县扫赌合作过的兄弟，轻轻地点了点头，露出符合社会期待的微笑。对方立即想起我是谁，曾经干过什么事，脸上流露出敬重的神色，立即微笑着轻轻额首，算是回了一礼。

    坐在我下首的两个菜鸟新嫩，都没有想到我的关系人脉在L县华金也有铺展，再望着我的时候，也都多出了几分敬重，似乎更高看了一眼。

    我没有理会他们，照例掏出八成新的笔记本，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签字笔，准备速记老大们的谈话。

    结果，我的准备没有派上用场。双方老大只是在谈一些琐事，比如今天天气真好，哈哈之类的完全与工作无关内容。

    这就让我更加好奇了！走过场式的考察，还真的是走过场，完全没有有价值的内容。

    又过了十分钟，双方单位的老烟枪，刚刚干掉第三根香烟，会议室弥漫着白色的淡淡烟气，将这里妆点地有如仙境，老大们谈兴已足，默契地掐掉烟头，准备起身了。

    哗啦啦，一阵桌椅板凳在地板上拖动挪走的声音，显得有些杂乱不堪，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整齐划一。

    离开会议室后，一行队伍下楼直接去了训练场地，原本此前经过时空无一人的场地，多出了简单的障碍，以及六名训练员和六条种类不同的警犬。

    十分钟，或许不到八分钟，一切花样表演就准备就绪了。我立即明白过来，身边的两个新嫩师弟也恍然大悟地明白了。

    接下来，我们就旁观了一整套警犬的套路，包括穿越各种高低障碍，过程的确精彩。不过，点燃的火圈令我有些出戏，感觉自己来到了乡下马戏团。

    紧接着，训练员的精准手势命令，警犬的缉毒、搜爆等同步操作就很有看头了。擒捕危险分子，勇斗持管制器械人员的表演，就令我也目瞪口呆。

    一百多斤重的年轻训练员，伪装成攻击目标，被罗威纳狠狠咬住护袖，深深嵌入袖筒的獠牙，强劲有力的甩动，整个人就像是玩偶娃娃，被甩来甩去的，看上去有几分失控的风险。

    不过，我知道再危险，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就没有放在心上，取出自己的手机，拍照、录像，忙个不停。

    不像身后的两个新嫩师弟，已经有把我拱出去，充当挡箭牌的企图了。我没有怪他们，只是不想看见他们人前出乖露丑，丢了本单位的面子。

    “立正！”

    两个新嫩师弟本能地按照命令原地站好，我刻意压低的声音，却刚刚好让前面本单位的老大和老大的老大都能听到，他们有些意外地侧头瞥了一眼过来，很快弄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这就够了！一个强烈的印象，会给我加分的。太过火就不好，会弄巧成拙的。